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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云中歌

    他心中只觉烦躁,微笑着,匆匆而去,任她继续跪着。
    他离开不久,刘奭披着个小黑貂斗篷跑来,站到母亲身前,替母亲把头顶和身上的落雪一点点拍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直咬着唇,不肯哭出来。
    娘,你冷吗?
    许平君微笑着摇摇头。
    姑姑能把施肥找回来吗?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许平君想了会儿:娘很想和你说可以,但你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娘不想哄你,娘不知道。
    刘奭在她面前默默地站了会儿:娘,我去了。
    好。
    刘奭咚咚地跑进了昭阳殿。霍成君见到他,立即命人给他宽衣、拿手炉、倒茶、拿点心,使唤得一群宫女围着刘奭团团转。
    殿下怎么突然有空了?霍成君的目光里面有狐疑。
    刘奭摇着霍成君的胳膊:娘娘,您一直很疼虎儿,虎儿求您救救母后。母后再跪下去,会得病的。
    霍成君笑起来,一面拿起个橘子剥给他吃,一面说:你父皇正在气头上,等气过了,我们就去说几句软话,你父皇肯定会原谅皇后娘娘。
    刘奭吞下口中的橘子后,担心地问:真的吗?
    当然!
    他放下心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随手抓起碟子里的糕点吃起来。霍成君端了碗热奶给他:慢点吃!早上没有吃早饭吗?
    刘奭点点头:我一起来就听说母后跪在雪地里,立即跑过来看。
    霍成君笑问:你母后怎么肯让你来找我?
    母后母后刘奭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后才说,儿臣自己来的,儿臣知道父皇宠爱娘娘,娘娘说的话,父皇应该会听。
    霍成君看到他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若我将来的孩子有殿下一半孝顺,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奭立即说:会的,弟弟一定会的。
    老人都说小孩子的话准,霍成君开心地笑起来:殿下觉得我会有儿子?
    嗯!刘奭很用力地点头。
    霍成君又喂了他瓣橘子:等你父皇散朝后,我就去帮你母后求qíng。
    刘奭给霍成君行礼谢恩后,高高兴兴地去了。
    朝堂上,几个大臣向刘询禀奏民生经济状况。
    刘询越听越怒:什么叫粮价飞涨?今年不是一个丰收年吗?一斤炭火要一百钱?那是炭火还是金子?
    大臣哆哆嗦嗦地只知道点头:是,是,皇上说的是!长安城内不要说一般人家,就是臣等都不敢随意用炭,为了节省炭,臣家里已经全把小厨房撤掉了,只用大厨房。
    刘询气得只想让他滚,qiáng忍着,命他退下:隽不疑,你说说,怎么回事?
    今年是丰收年,即使因为这几天大雪成灾,运输不便,导致粮价上涨,但也没道理疯涨。据臣观察,除了粮食、炭火,还有药材、丝绸在涨,只不过这两样东西一时半会儿感觉不到而已。
    刘询点头,没有生病的人不会关心药价,也没有人天天去做新衣服。
    这些东西彼此影响,继续涨下去,只怕会引起民间恐慌,民众会抢购囤积,一旦发生抢购,物价就会被推得更高。最后的局面就是,不需要粮食和炭火的人库存充足,而真正需要的人购买不起。根据司天监的预测,今年冬天会大冻,若粮食和炭火不足,就会出现冻死和饿死的人。
    刘询只觉得脑疼yù裂: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你没说完的话朕也知道,若冻死、饿死的人多了,民间就会有怨言,怪朕昏庸无能。朕想知道的就是为什么好端端的物价会飞涨!
    既然粮食本来充足,臣的推断应该是有人cao纵市场,想从中渔利。
    大殿内哗的一声炸开,嗡嗡声不绝。
    杜延年反驳说:商人为了利益,囤货抬价的事qíng不是没有发生过,可这次是整个汉朝疆域内的粮食都在涨,还有炭火、药材、丝绸,哪个商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田广明讥笑道:隽大人以为这事我们没想过吗?我们正是仔细考虑了才不会胡言乱语,故作惊人之语。难道全汉朝的商人都联合起来了?那当年秦始皇同意六国还要什么军队?
    刘询喝道:都闭嘴。隽不疑,你继续说。
    臣想过,并不需要所有商人联合起来。人都有从众心理,就如抢购,并不是抢购者真需要,只不过看别人买了,他就也去买。此理放在商人身上也行得通,只要业内的一两个大商家开始囤货抬价,清醒的商人为了追逐利益,自然会先握紧手中的货品,相机而动,众多的小商人则是看大商家都如此做,便会自然而然地跟随。
    如果朕下令发放赈灾粮,可会把粮价压下去。
    那要看皇上有多少赈灾粮,而那些大商家有多少资金。如果他们能把皇上发放的赈灾粮通通吸纳,皇上的政令只怕于事无补,反倒会引发潜藏的危机。
    刘询颔首,隽不疑已经点到了他的犹豫之处。边疆不稳,粮糙若不充足,危机更大。他一筹莫展中,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他曾派人追踪孟珏很长一段时间,暗探的回复常常是孟珏又去逛街、转商铺了,什么都没买,就是问价钱,和卖货的人、买货的人聊天。他一直以为孟珏是故作闲适姿态,这一瞬,他却悟出了商铺、价格、买卖的重要。
    孟珏!
    朝臣们看皇上突然脸上铁青,眼神凌厉,都吓得跪倒在地。大殿里立即变得宁静无比。
    众人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踹,这时外面却传来吵闹声。
    皇上,皇上,奴才要见皇上。
    宦官们闹着要见驾,侍卫们却挡着不肯放行。
    刘询大怒:拖下去,luǒ身鞭笞。
    侍卫们立即拖着富裕离开,富裕挣扎着大叫:皇上,太子殿下突然昏迷皇上
    刘询跳了起来,几步就冲出了大殿:你说什么?
    富裕连滚带爬地跪倒刘询身前,哭着说:皇上,太子殿下突然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
    刘询未等他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向椒房殿赶去。
    七喜赶着说:传李太医、吴太医火速进宫。
    太傅刚去,太子就病?大殿内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说话,都屏着呼吸,低着头,悄悄往外退。
    第14章孤鸿语,三生定许,可是梁鸿侣
    孟珏和云歌被隽不疑所救,护送回孟府。三月见到孟珏的一瞬,放声大哭,又跑到云歌脚前用力磕头。
    云歌面罩寒霜,轻轻巧巧地闪到一旁。三月这块爆炭却没有恼,只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站了起来。
    许香兰看一堆人围在孟珏身前,根本没有自己cha足的地方。孟珏也压根儿不看她一眼。
    云歌刚想离开,仆人来通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驾临。
    掌事的人忙去准备接驾,不相gān的人忙着回避。一会儿工夫,屋子就空了下来,只孟珏躺在榻上,云歌站在门口,许香兰立在屋子一角,拿着帕子擦眼泪。
    许平君带着刘奭匆匆近来,见到云歌,一把就抱住了她: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云歌也紧紧地抱住她:姐姐!
    云歌孤身闯雪山,皇后夜跪昭阳殿,其中的惊险曲折不必多少,两姐妹都明白彼此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
    许香兰嘴微张,呆呆地看着堂姐和云歌,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亲密,好似不需言语就已经彼此明白。一个词语忽然跳到她脑中肝胆相照,那本是用来形容豪qíng男儿的,可此时此刻许香兰觉得就是可以用在堂姐和云歌身上。
    许平君牵着刘?朝孟珏下跪,孟珏急说:平静,快起来!觉得叫不到许平君,又忙叫云歌去扶她。
    云歌站着没动,等许平君跪下行了一礼后,才伸手扶她起来:虽有惊有险,不过他还好好活着,所以姐姐也不必太内疚,刘询看到刘?,她闭了嘴。
    许平君对许香兰说:香兰,你带太子殿下去外面玩一会儿。
    造诣看得目瞪口呆的许香兰愣愣地点了下头,牵着太子出了屋子。
    云歌看他们走了,才说:姐姐不必为刘询做的事qíng抱疚。
    许平君微笑这说:我没有为他所行抱疚,他所行的因,自有他自己的果,我只是替自己和虎儿谢谢孟大哥一直以来的回护之恩。
    云歌不能相信地盯着许平君。
    许平君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gān什么?没见过我?
    是没见过,姐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许平君淡淡说:我只是悟了。
    云歌分不清楚自己该喜该悲,他一直以为病已大哥会使许姐姐一生的结,最终也许还会变成劫,却不想这个结竟就这么解开了。
    许平君似猜到她所思,轻声说:他叫刘询。
    云歌也轻轻说:是啊!他叫刘询。
    许平君眼波在云歌面上意味深长地一转,落在了孟珏身上:孟大哥,这几日过得如何?
    孟珏微微笑着,不说话。
    云歌不自在起来,想要离开:我去洗漱,换衣服,姐姐若不急着走,先和孟珏说话吧!一会儿再来看我。若赶着回宫,我回头去宫里陪姐姐说话。
    许平君含笑答应,见云歌走远,她的笑意慢慢地淡了:孟大哥,对不起。我求你仍做虎儿的师傅。
    你出共时,皇上给你说什么了?
    皇上什么都没对我说,只吩咐虎儿跟我一起来探望师傅。
    孟珏淡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不做太傅,还能做什么?除非我离开长安,不然,做什么官都是做。
    许平君喜极而泣:谢谢,谢谢!
    我想麻烦你件事qíng。
    大哥请将。
    孟珏说:早或晚,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请许香兰离开。她若愿意,让她给我写封修书也成,她的身子仍白璧无瑕,她又是皇上的小姨子,未来皇上的姨母,不管以后再嫁谁,都没人敢怠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