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稍怔,不解他为何对自己态度判若两人,心中难免失落,“小九,你怎么了?”
    元九渊不想理会他,径直向前走去,徐复呆在原地,脸上的神色难堪。
    见到元九渊走过来,众弟子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宽敞的路,宛如一滴墨水落进清水里,大家避之不及,连衣带都不想和他擦到。
    元九渊一路走到滕紫芝身前,没有说一句废话,从怀中取出一张叠整齐的纸,“这是你要的。”
    “你……”滕紫芝欲言又止,双手接过,打开瞧见退婚书三个字,娇俏的脸上脸色顿时煞白,叫住转身欲走的元九渊,“元九渊,若你能改邪归正,发誓此生不与魔族来往,我愿意以身试险,替名门正派守你一生。”
    “紫芝师妹!万万不可!”
    大病初愈的李仁从人群中走出来,虚弱地扶着身边的人,“我在圣墟之中,亲眼见到他与两个魔族妖人勾结,此事尚未来得及禀告紫衣真君。”
    满堂惊诧。
    滕紫芝呆愣,心中很奇怪,圣墟之中她一直与李仁在一起,何时见过元九渊与魔族人勾结?
    “我就说嘛,以他的修为,还能取得乾坤葫芦,原来是有好朋友的帮助!”
    “宗门弟子在圣墟遭遇伏击,一看就是里应外合,这元九渊好毒的一颗心,身在曹营心在汉,合着魔族来害宗门弟子的性命!”
    “魔族的人怎么会有好人,这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第一个请紫衣真君杀了他,以儆效尤。”
    “杀了他……”
    “千刀万剐!”
    众人义愤填膺。
    元九渊的肩膀松弛,回过身望向众人,嘴角衔着冷笑,不屑一顾地说:“杀个人而言,何须如此吵闹?”
    话音落下,一道清冷悦耳的女声破开喧哗的人群——
    “千鹤峰妙真在此,我看谁敢动我师弟。”
    妙真一袭素雅的白衣,身后背着长剑,她生得明眸皓齿,笑起来如沐春风,“我当是谁在这聚众闹事,原来是天道峰的李仁,你不是中了魔族的奇毒么,怎么还没死呢?”
    李仁被她气得胸口一梗,“此事事关重大,请寒月仙子公平正义,莫要护短。”
    妙真轻轻拍拍元九渊肩膀,示意包在自己身上了,瞧着李仁道,“我是千鹤峰的大师姐,我不护我的小师弟,难道还要护你这个短命鬼?”
    “你!”李仁推开搀扶他的人,怒气冲冲甩袖,“我不与女子一般见识!”
    妙真掩住嘴唇,目光讥诮,吃吃地笑出声,“你自己理亏词穷,自知争不过我,偏偏要说我个女子,好让大家觉得你胜我一筹,真是空长一颗蠢脑袋,不如割下来给你师父当丹炉。”
    李仁没想到她貌美心狠,舌灿莲花,气得说不出话。
    妙真目光扫过众人,幽幽地叹口气,“一个人随口一说你们都信,我不知你们是坏还是笨,我还说李仁被魔族蛊惑,故意栽赃我小师弟呢,你们信不信?”
    “众位,我可为小九师弟作证。”
    徐复飞身越过黑压压人群,轻飘飘落在元九渊身侧,此生第一次说谎,但他说得镇定自若——
    “我的小九师弟从进入圣墟,便一直和我同行,我可以证明,他未和魔族人勾结,若我说一句虚言,便让我此生求而不得,死在魔族之人手中。”
    说罢,他看向李仁,“你不与女子交谈,我是男子,你可敢和我对峙?”
    李仁哑口无言,谁能想到,那个众人嫌恶的元九渊,竟然有一个为他遮风挡雨的师姐,还有一位临危不惧,为他力挽狂澜的师兄?
    众人有所不知,方才徐复心急如焚,不明白为何小九师弟如此冷漠。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突然察觉到一股润物细无声的神识,正在悄无声息地跟在元九渊身后,这道神识隐藏的极为精妙,若不是徐复全神贯注,不能察觉出来。
    宗门之中除了紫衣真君,其他峰主的神识不可能翻山越岭,穿过如此遥远的距离,徐复心里顿时明白小九的师弟的好意!
    原来小九师弟知道自己被紫衣真君的神识跟随,才不敢与自己相认,是自己迟钝,竟然误会了师弟一片好心。
    徐复心中的热流涌动,师弟一定在背后隐忍委屈,此情此义,无以为报。
    元九渊此刻,有几分无奈,每当他想这些名门正派烂透了,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要让他们跪在自己脚下颤抖,就会冒出一两个人来保护他。
    名门正派并非全是一丘之貉。
    他想,自己是个天生的恶种,生来就是要傲立巅峰,藐视世间一切规则,但温故的出现,变成了暴雨倾盆之际,头上出突然现的一把伞,为他遮风避雨,告诉他,你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此事最终在李仁面如死灰中结束,元九渊毫发无损地回到千鹤峰,重真人听闻此事,当即怒气冲冲御剑追到天道峰,要和薛真人大战三百回合,为自己的好徒弟讨回公道。
    是夜。
    元九渊再次使用离魂之术,钻进乾坤葫芦,来到那一片神秘的大泽。
    静心咒现在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他深深呼吸,垂首闭上眼,心中认真默数秒数,一秒一秒。
    直到三百七十四秒。
    子时将至,元九渊睁开眼,望着白茫茫的大泽,几乎能听见灵魂急促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