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页

作品:《穿成魔尊的美人徒弟

    “我给你们开路。”素芷此时已经布好了阵, 将孩子抱起来,交给江淮, “你带着这里的人先走,我尽量把时间拖久点。”
    “好。”江淮接过孩子, 忽然发现有血顺着她的指尖不断往下淌, 血浸透土地,有猩红的符文顺着她的脚底迅速朝四周蜿蜒, 形成了一道阵法。
    江淮顿了一下,沉默下来。
    他跟厉闻昭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厉闻昭教授过他很多法术, 也曾告诉过他, 有些法术是碰不得的, 例如鬼斩阵, 这是血祭, 需要用自己的血为引,来开启法阵的,威力越大,反噬越强。
    那是以自身为阵眼的法阵,阵毁人亡,不到深渊绝境的时候,没有人会用这种法阵。
    不过这种法阵也只有一脉相传,从不传外,江淮问过他,是传的哪一脉?为什么他会知道?厉闻昭只是笑笑,说,这种法阵太凶,没什么好深究的,又用不上。
    见江淮的目光聚在自己的手上,素芷微微蜷起手指,避开了他的视线,说道:“孩子就麻烦你了,等找到书衍,请把孩子交给他。”
    “我知道了。”江淮没有说太多,黑雾越逼越近,时间耽误不得,他对余下的百姓喊道,“跟我来!”
    小厉闻昭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破天荒的没有老老实实给江淮抱着,而是一直挣动身体,想从他的怀里下去。
    “阿娘,阿娘!”他大声叫着素芷,伸出手,胡乱地抓,试图靠那身影近点,眼里都是泪花都在打转,他哭得厉害,呜咽着要阿娘抱,吵闹不停。
    然而面对孩子的拼命哭喊,素芷自始至终都没有显现出分毫不舍,她是极度平静的,冷声将所有的话都交代给江淮,多一眼都不分给小厉闻昭。
    如此决绝,让江淮都不由错愕,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犹豫了,他只能按照素芷的吩咐,将那群百姓一起带出这片秽土。
    在厉闻昭的记忆里,母亲平日里是个冷漠的人,总爱端着个架子,严厉训斥那些懈怠职守的手下,也不大爱对他笑,说过最温柔的话,都只是叫他昭昭。
    然而让厉闻昭不知道的是,母亲的柔软并不在此。
    其实那场灾祸,源自于素芷起了私心,她镇守南天门千百年来,从不懈怠,唯独那日,她和手下们喝了点烈酒,在酒意朦胧中,笑说起自己的家事。
    她说:“我家昭昭啊,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你们没见过,就这么大的娃娃,漂亮极了,我每天只要看一看他,就觉得,我守护人间这几千年来,都是值得的。”
    那天她喝得太多,醉得深了,说了很多自己都记不清的话。
    唯独有一句,她记得,那是她很早之前就想说的话——
    我想陪昭昭过一次团圆年。
    后来,在手下的怂恿下,素芷动摇了,她想,自己守了这人间千百年,就悄悄偷得半日闲,也没人会晓得的,而且孩子马上都四岁了,她还从来没陪他过上一次年……
    她想,就放纵这么一回,也不为过吧。
    于是在除夕那天,她提前安排好一群手下的巡查,留了些天兵继续镇守在那里,自己则早早的回家了,未料那群天兵竟然也趁着无人约束,打起了盹,七横八竖的躺倒一片。
    她在街边的小贩那里,挑了一串最大的糖葫芦要给孩子,忽然想起来昭昭爱吃自己做的果子干,于是转头去东头的市口买了料。
    等到家时,素芷又想起来自己忘了买酒,历书衍爱喝哪家的雕花酒,她全都记得,那天月色清亮,烟花绚烂,她提着二两酒钱,最后一次踏过覆了雪的门槛,走上了再也无法回头的生路。
    素芷后来时常会想,倘若自己那天没有起这回私心,倘若自己那天没有早早回到家,是不是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幸福?
    她不用再背负着那数万百姓的命,也不会在日复一日的怨恨和迷惘中,亲手将只有几岁的儿子推向万丈深壑。
    然而这些,此时的江淮和小厉闻昭都是不知道的,连法阵里的素芷,也不知道她一会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江淮是最后从生路撤退的人,他抱着又哭又闹的孩子,带着一众百姓赶到安全的地方,将他们安顿好。
    等江淮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小厉闻昭已经不哭了,他眨着红肿的眼睛,趴在江淮肩上,迷迷糊糊地盯着天空看,许是他眼里的水汽未褪,显得眸光都清亮了很多。
    江淮抱着他,颠了颠,又拍了拍他的背,想让他好受点。
    然而小厉闻昭像是哭得累了,他忽然伸出手,指着天,说:“雪。”
    此时万籁俱寂,众人都在他这一声中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天边的黑雾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露出了原本的黑灰色,和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样,是宁静而祥和的。
    在这样的寂静里,飞雪簌簌落下,放眼望去,能看见的只剩下了城北那边数道交叠漫射的金光,漫天漫地的白,飘飘洒洒,遮住了他们全部的视线。
    那天夜里,雪照北城,长夜难明。
    素芷以自己为阵眼,设下鬼斩阵,等百姓们全都安然退到了城南,再封闭阵眼,将那漫天的黑雾困在了自己的法阵中。
    黑雾由气凝聚,这气连着本体,只要将黑雾封住,也不怕它真身不显露出来,只要真身一现,是人是鬼,都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