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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穿成皇宫猫管事》 等离那平康坊远了,方啼霜才犹豫着开口问:“阿兄,那人怎么还想拉着咱俩学坏啊,他可真奇怪。”
裴野这回倒是没敷衍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也许是他生性好客、爱交友,又许是他见我与你衣着不凡,以为是世族权贵家养的少郎君,请顿花酒结识拉拢,也不吃亏——大约是后者,否则方才那样多的人途经,他怎么不请旁人,偏来同我们搭话?”
方啼霜听得茫茫然,他还以为这人就是单纯地想带着他们学坏呢。
两人说着便经过了一个卖花灯的摊子,那摊主是个长着络腮胡的胡人,瞳孔是很浅的琥珀色,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方啼霜的目光才刚飘上去,他便立即扯着嗓子喊:“小郎君来瞧瞧,我这儿都是最时兴的灯笼,别家可没有我这样多的样式!”
方啼霜被他这如雷贯耳的一嗓子喊地止住了步子。
那摊主见他还在犹豫,便又是嘹亮的一嗓子砸了过来:“贵人,我就是在和您说话呢,那位穿红衣裳的郎君!”
两人于是停在了那摊子前,听那胡人摊主一个接着个地介绍自己家的灯笼:“我这还卖天灯呢,喏——”
他指了指天上,大话吹的跟真的似的:“那些个飞的最高的,便都是从我家卖出去的灯笼。”
方啼霜方才瞧着来往的孩童手上都提着一个漂亮灯笼,便一直是满眼艳羡。
在宫外时,他每年上元节都要跟着家人们来游夜赏灯,可碍着家中贫寒,他们这些孩子一贯是只敢看,不敢开口说想要的。
旁侧的裴野瞧见他那巴巴的眼神,便知道他很想要,故而便偏头询问道:“喜欢哪个?”
方啼霜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不要,一个灯笼能买好多吃的……”
他摇完了头忽然又觉得很后悔,可覆水难收,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那其中几个灯笼上蹭过,然后很小声地对身边的裴野说:“咱娚飌们走吧。”
裴野见他那副样子,便随手指了那架上挂着的两个灯笼:“就要那两个吧。”
那摊主立刻便将那两个灯笼取了下来,笑嘻嘻地将灯笼交到了两人手中:“谢贵客赏脸,二位上元安康。”
方啼霜顺手便接过了那只剪纸狸奴灯笼,有些怔然地抬头望向裴野。
裴野让身侧的苏靖往那摊主手里放了一锭银子,那摊主瞪大了眼睛,这一锭银子都足够买下他这一整个摊子了,于是便忙朝着远去的两人喊了不少吉祥话。
“陛……阿兄。”方啼霜忽然道。
裴野注意到了小孩儿那亮晶晶的目光,这才不紧不慢地对上了方啼霜的眼:“怎么,你真不喜欢?”
方啼霜还没反应过来,裴野便伸手要夺他手中的只灯笼:“那还我。”
小孩儿立刻把那只灯笼护住了,笑着躲开了:“我喜欢,喜欢极了!”
说完他便斜眼看向了裴野手中的那只兔子灯笼,那灯笼编得栩栩如生,惹的他有些眼馋,裴野选的这两个灯笼恰巧都是他一眼看上去最喜欢的。
“阿兄,”他提着那只灯笼走了一会儿,忽然犹犹豫豫地问,“不如咱们换一个灯笼拿吧?”
裴野一瞧他那样子,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同他换了一个灯笼拿着,而后又笑道:“都是买给你的,你喜欢便都给你拿。”
“你可真好,”小孩儿笑得灿烂极了,看那手中的提灯在雪中轻轻晃着,很艰难地做了决断,“算啦,还是你先帮我拿吧,我要牵阿兄的手呢。”
第六十七章 “阿姊,我回来了。”
雪下的渐紧了, 长街上来往的行人却并不见少,身侧的千牛卫在询问过裴野之后, 终于替两人打起了伞。
方啼霜的目光时常从伞下望出去,匆匆落在那些沿街叫卖的行摊之人身上,往往此时裴野的声音便也会在他耳边响起:“想要?”
小孩儿总是下意识摇头说不,可末了心里却又要后悔,这之后陛下干脆不问了,见他盯着哪儿瞧, 便让内卫们去替他买上一份。
他不肯开口说想要,但裴野只要买给他的,他必定照单全收,方啼霜从来不会和吃的过不去。
裴野见着这样热闹的景象, 心里不由得也觉得有几分新奇, 便偏头去问身侧那忙着啃热包子的小孩儿:“你老家那儿, 也这样热闹吗?”
方啼霜摇了摇头, 嘴里嚼着包子,含糊应道:“只有长安城才这样热闹,我和阿娘来长安的路上, 还遇见过闹饥荒的州府村子……”
说到这儿他便顿住了, 连带着手里的肉包子他也不大爱嚼了。
裴野听他说饥荒, 便忖了忖,而后沉声背诵似的:“天启四年,荆、扬两州大饥,米斗近万钱,人易食。”
这不过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读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也不知是用多少条人命堆起来的一场悲剧。
小皇帝记得这段天灾, 更记得先帝下旨赈灾,朝廷拨了一大批银子下去,却如雨点儿落海,连个大点的水花都激不起来。
那些高官权贵底下的根都已经烂透了,最后送到灾民们口中的,未必能有一粒米。
他阿爷没有太|祖皇帝那样的腕力,不敢伸手抽起这深埋在地底下的世家脉络,只草草斩断了几条旁枝跟须,稍做警告,便再没有下文了。
紧接着这怯懦的人便溘然长逝,把这些烂摊子全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