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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金碗良缘

    “好!”随行一众年轻学子皆抚掌附和:“白二这诗越发进益了,要我说,你猜灯谜拔了头筹也就罢了,这么个彩灯,何必跟倪二争呢?”
    那被人唤做“白二”的少年正十五六岁,生得面若美玉,目似明星,一张笑脸单纯无辜:“说好的联诗嚒,他若有比我更好的,这灯白送给他,我也乐意呢!”
    那灯本就是他们先刚从摊贩上买的,算作联诗彩头。一个比他略高壮些的少年哼了哼:“好你个白二,也忒各色!你家里也没个姐姐妹妹,要它有什么用呢?你拿着它,也不嫌扎眼!”
    那白姓少年一样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嘻嘻一笑:“非也我家里没有姐妹,只是我姐姐不爱那些花儿啊盏啊的。倪二,别磋磨我,快联一句是正经!”
    那倪二本就是个懒怠学习的,别说作诗,便是背一首也难倒了他,当下吭哧瘪肚,急得满脸通红!
    金喆躲在裴宛身侧悄悄探出头,聚精会神看热闹,也看那盏被少年提着的所谓“美人灯”,长约一尺半,扎的是婉约仕女形状,从楼上看去的确做工精妙,璀璨夺目。
    只是被一个孩子似的少年提着,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裴宛见她看得入神,也不禁探身瞧了瞧。
    金喆指着那提灯少年,悄悄道:“听起来是浣州声口。”
    裴宛眼神会更好些,瞧清了隔壁的人,“那个倪二……是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倪拙诚的公子,今年应考。”
    除了那位京中的公子,其他学子大多也是南方声口,看来就是掌厨大娘说的今儿也点了醉八仙的南方学子了。
    *
    大约是他们俩围观的太瞩目,书生发现了他们,那白二回身,伸出脑袋笑道:“喂,你也想要这灯吗?”
    裴宛将身子摆的正一些,正好遮住躲在他身侧的金喆,闻言笑道:“这灯是还不错,只可惜在下不通诗赋,敬谢不敏。”
    那白二依旧撺掇他道:“瞧你蛮风神俊雅的一个人,想来也开过蒙识几个字,你就胡乱对对嚒!”
    看起来他是真的不想把这灯给倪二,颇有几分随便别人联诗他就放水的嫌疑。
    那倪家二公子亦倚着窗户往这边看,只见隔壁那青年一身绯色袍服着实靓丽扎眼,浑身气度也是说不清道不明,不通诗赋说得那么气定神闲,有意思——他定睛打量,灯影之中青年袍服纹样辨认不清,他肩袖上那两团……
    倪二猛摇了摇头,心里唬的一跳,猛地去扯白徵,“白二,别与他扯皮了……”
    而金喆则一直听那个白姓少年话里话外挤兑裴宛诗文不通,心里大大的不忿,就算是能诌两首诗又能怎样呢?他武能策马行军、文能治吏济民,谁稀罕耍笔杆子?
    裴宛见她面有异色,“你想要那灯?”
    金喆眼珠儿一转,拉过裴宛,悄悄与他说了一句话。又问:“可行?”
    裴宛笑道:“那有什么不行?”
    “会不会……”因想到可能丢脸的是裴宛,她还是有些踟蹰,一脸犹疑:“会不会太俗了?”
    “一点都不俗!”裴宛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随即喊道:“那位白兄弟,我有一句来对,你的那句是?”
    白二回了一句:“火树千灯琉璃盏,化作天上倒悬焰。”
    裴宛接了一句:“醉仙楼里嚼仙子,畅春门外盼春来。”
    这酒楼就是醉仙楼,门外就是畅春门,这一句诗连得工工整整,意头又吉祥,谁知学子们听了后哄堂大笑:“这也忒俗了!嚼什么仙子,分明就是大吃大嚼螃蟹宴嚒!”
    金喆也羞红了脸,可她却生了个异样脾性,事情没做出决断前可能百般踌躇,一旦事情做定,板上钉钉,却是意志坚定,绝不后悔的。
    眼下金喆便生出一股凌云之志,在包厢里几番跃跃欲试,似乎是非要与他们辩个分明的架势!
    裴宛拍了拍她的背,一面安抚一面朗声叱道:“这就是你们书读的死了。‘嚼’之一字就俗了?岂不闻昔日词圣苏先生曾作‘牛粪火中烧芋子,山人更吃懒残残’之句?我这句若俗了,先生更待如何?”[注①]
    听他这话,底下书生学子的哄闹声明显小了,亦有人附和道是。
    那白徵却在众人哄笑中独自徘徊,揣摩吟诵那一句,忽儿粲然一笑,直接喊来跑堂小二,将手中美人灯托付,又耳语叮嘱了几句,朝隔壁包厢拱拱手,携伴扬长而去!
    第90章
    却说那夜食过醉八仙后, 裴宛便以轿子将金喆送回家去。
    她一回府,便打发人回禀太太自不必说,单说那太太刘氏, 正坐在炕上与路老爹闲磕牙。
    “两个姐儿带出去, 到底给我增光, 连大公主都夸她们的!我细瞧着,漫说那些枢密家的,仪制司家的姑娘, 就是将军的妹妹, 她俩也不遑多让。”
    “只可惜她们老子爹不像样, ”刘氏垂眼,睇了睇矮身坐在小杌子上给她捶腿的路老爹, 啧了一声, “白身一个,将来孩子们作配,到底落了下乘……你说,咱们也捐个官儿当当怎么样?”
    路岐山猛摇头, “这可不成,麒哥儿他不让呢!”
    刘氏也气馁了几分, “什么都听他的, 他自己的老婆还没着落呢!也不希求多大的官阶, 哪怕是个员外郎也不成嚒?”
    她悄悄地道:“那位张太太,喔,她夫君是户部司储主事,话里话外透露给我, 说眼下一千两银子就能买一个散秩员外郎——这是寄禄官, 本身无职事, 有什么打紧?听说如今朝中府库吃紧,这些散秩闲官都是论价明面卖的!咱们不买,多少人排着队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