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地想握住手里的剑柄,却握住了空气。
    上朝不能带利器。
    林奉儒走到了他身边。
    桑英对林奉儒观感不错,拱手称了一声大人。
    林奉儒叹息,“他一路走来颇为不易,你莫再苛责他了。”
    他们都知道口中的他是谁。
    桑英冷笑,“别人的命是命,我妹妹的命也是命。”
    林奉儒道,“桑姑娘一事又岂能全怪到他头上?事情的真相还要慢慢调查,不可心急。”
    桑英道,“我入朝为官本便是为了调查真相。”
    林奉儒道,“既然如此又何苦与他针锋相对?”
    桑英不言。
    桑柔死了,他见不得他好。
    恨不得将温姝拉了给桑柔陪葬,到底下不了手。
    林奉儒看着桑英,“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勿站在任何一方,否则都会成为他人刀刃。我言尽于此。”
    桑英肃重拱手,“多谢。”
    风扬起了林奉儒的衣摆,紫色的官服猎猎作响,像空中一片阴翳的云。
    凤止楼今日有贵客。
    贵客包下了一整层。
    靡靡乐声响动,似珠玉落满地。
    首位坐着一名眼神阴戾的青年,袖口绣着洁白的扶桑花。
    他身边有个美貌的男子为他捧着酒樽。
    男子五官清艳,皮肤白细,青年却没有看一眼。
    侧下左右各坐两位,年纪与首位的青年相差无几,一人看起来身量高大,武将打扮,一人倒像权贵人家风花雪月的子弟。
    那武将身边还跟着个漂亮的傻子。
    傻子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嘻嘻笑着将鲜嫩的橘子放在武将的口中。
    祁睿淡淡看着下头的易欢,“傻了这么多年,没有大夫治的好?”
    易钊摸了摸易欢的头,易欢眯着眼睛蜷了起来,像只餍足的猫。
    “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祁睿知道易家的烂账。
    他这位舅舅的后宅就是个生吞人性的鬼窟。没有一个女人是省油的灯,不知道因为争权夺利死了多少人。易夫人生下易欢后就死了,到现在连下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没过了多久易家的女主人就换成了一个得宠的小妾,这新任的易夫人生了个女儿后也病死了。
    后来才知道被另一个小妾下了慢性的毒药。
    他舅舅杀了这个下毒的小妾,又从外头带回了一个女人,后来这个女人也不明不白地死了。
    易钊和易欢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无论变成什么样祁睿都不觉得奇怪。
    疯了傻了,无忧无虑,确实挺好的。
    祁睿接过顾翊递过来的酒,又饮了一口。
    顾翊伺候着他也有年月了。
    祁睿把他当狗,顾翊倒也乐的当。
    祁睿目光落在了祁康身上,“这几年很少见你来东宫走动了,若不是孤下了旨意,只怕你来都不会来。”
    祁康拱手,“只是不想见七哥身边的这条狗。”
    顾翊手一抖,很快垂下了眼帘。
    祁睿笑了,“一条狗而已,你不想见,孤以后不带他出门了。”
    祁康弯着眼睛,“谢七哥。”
    他们从年少时候厮混到现在,也已经物是人非了。
    中间隔了一层,于是也不似曾经亲密无间。
    这是任何人力和物力都无法扭转的。
    祁睿叹息,旋即似想到了什么,“温姝杀了你找来的人,父皇倒是也没有处置他。”
    易钊看了眼祁睿神情复杂,“陛下今日未朝。”
    在场的人都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祁睿神情阴冷,猛地摔了杯盏。
    “他倒是会讨好父皇,也不知道给父皇灌了什么汤。”
    明明是他最先瞧上的人。
    祁睿目光落在顾翊身上,忽然笑了声,“你们不都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你看看人家现在风光无两,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顾翊手指一颤,咬唇道,“奴才哪里比的上温大人?”
    祁睿抬起他的下巴端详,“要不把你送进宫,给他添添堵?”
    顾翊没有拒绝的权利。
    易钊道,“殿下,三皇子早已双目失明,您已经是唯一的储君,只是我们确实还需要在陛下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祁睿拍了拍顾翊的脸,像在拍一条狗。
    “就你了。”
    第一百六十章
    这也许是顾翊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
    他跟在祁睿身边像一条狗,跪了太久已经站不起来。
    顾翊低眉顺眼的应了声,周围都是或不屑或嘲讽的目光。
    祁康喝的有些醉,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最先告退,祁睿派了人送他。
    后来易钊带着易欢也回了易家。祁睿一个人留在了风止楼叫了个小倌,门外章北守着,里头顾翊跟那小倌伺候着。
    太子爷的性子日渐暴虐,顾翊眼看着那小倌伤痕累累地被玩的断了气,太子爷连片衣角都没乱。
    祁睿从来没有碰过顾翊。
    以前谪仙般的琴师他尚不放在眼中,更遑论如今。
    顾翊淡淡地想,或许他在太子爷心中连这被玩死的小倌都不如。
    他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给温姝添堵。
    祁睿掐着顾翊的下巴道,“入了宫就好好表现。”
    顾翊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