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声音是幼童的柔软，听不出男女。
    “啊，你是女孩子？”黑发青年讶异地眨了眨眼，顺便在床上打了个滚，空想树一时间不明白他的这个举动有什么意思，就姑且记下，等着博士回来回答。
    【……】人偶歪了歪头，【我没有性别。】
    他们聊了起来。
    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空想树尽职尽责地把灵基修复好，盯着修复程度，及时发布危机合约的任务把博士拉回来。
    黑发青年的眉眼间又带上了忧意和疲倦。
    “好玩吗？”博士问人偶。
    “好玩。”白发人偶点点头，红眸倒映着青年，心满意足地钻进了对方怀里。
    它超喜欢博士的笑容。
    “那……”黑羽本来想说再来一次，又觉得过于频繁的造作恐怕会让还没有拼好的灵基直接碎掉，就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摸了摸人偶的头，“一个月之后再玩吧。”
    他越来越依赖这种失忆后接触「陌生」世界的新奇感，像是上了瘾一般，进入得越来越频繁，也清醒得越来越快。
    他在崩坏。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白发人偶晃着腿，盯着投影中的博士，对人类的精神状态毫无常识的它并没有觉得黑羽越来越失控和逐渐产生的自毁倾向有什么问题。
    反正一直陪着它就可以了。
    又聪明又温柔……无论什么都能灵活应对，做出来的东西也足够精巧，从来不介意它「寄生」在身上的人——空想树觉得他是最优秀的「人类」了，绝对不会出现比他还好的人。
    空想树如此喜欢着这个人类，甚至不惜耗费大量的能量一次又一次地修复那个人的灵基。
    它一次又一次地把濒死的英灵救了回来，作为奖励，博士愿意满足他的一些要求，它也把这当成另一种游戏。
    “我想要一个新身体。”
    它踮脚比划着高度：“男的，样子和现在一样。”
    “好。”博士自然是答应了它，崩裂的身体一时半会儿没法修复，他却毫无所觉地准备直接去制造人偶——即使伤口周围的肌肉因为疼痛开始颤抖。
    人偶伸手，想要用简单的传送魔力的方法补全英灵的身体，却被黑羽发觉，拦住了。
    英灵温声劝着：“别碰，脏。”
    “……博士怎么会脏？”人偶歪了歪头。
    分明身上只有裂口，最多渗出了点血——这用魔术就可以轻松解决。
    那人只是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
    它不懂。
    ————————————
    “醒了？”
    黑羽揉着太阳穴，视线移到「凯尔希」身上，松了松眉头：“你一直守着我？”
    “没有，我去了一趟战场。”凯尔希抖了抖耳朵，起身，“来做个检测。”
    她一向说一不二。
    黑羽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动作：“不用了。”
    凯尔希反手掐住博士的手腕，眼是浅浅淡淡的碧色，宛如她这个人，就像是夏日湖中一片绿叶，轻盈又带着水的凉。
    “好好坐着。”她冷声说着当时黑羽设下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俯身抱住了青年。
    “再等等，等我想一想。”
    她闭了闭眼，把下巴抵在青年的肩膀上。
    “你想离开，对吧。”
    人偶听到博士疑惑的鼻音，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紧紧地拥抱着博士。
    迦勒底那边显而易见地把他当做了要清除的东西——毕竟，不除去它的话，它自己在这里呆着，迟早也会间接害了博士的。
    但是它既不想让博士崩坏，也不想和博士分开——它也不想迎接死亡。毕竟它在被博士教导之前，可是只明白「求生欲」的种子啊。
    它一面为博士向外界求助，一面又犹豫起来，便谎称这危机合约的地图博士没法撤掉，必须人类御主自己努力接近中心。
    “抱歉，博士，我的人偶坏了，就先在她身上了。”
    博士说过这个人偶他不要随便碰的……这个人偶对博士很重要。
    “坏了？”黑羽问。
    “嗯，”说到这里，空想树有些郁闷，“被弑君者一碰就碎了，被切成了好多块。”
    它连施法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你一个高台怎么被她……”黑羽哑然，“你没去高台位置？”
    那不死才怪。
    黑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傻孩子了，只能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她还没有被解决吗？我去看看战况。”
    空想树连忙拦了拦：“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现在才体会到时间的难熬的空想树顶着博士的视线，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我想试试操作危机合约。”
    黑羽看到「凯尔希」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微妙，他有点想让这傻孩子去近卫小车里，但又觉得这话多少有点侮辱树了，最终笑着移开视线：“好吧。”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空想树。
    见对方离开，黑羽还是招来小车，嘱咐人偶们避开对两个未知人员的攻击——毕竟人家大老远过来帮自己，要是不小心伤到他们就不好了。
    ——活着的感觉，是什么？
    记忆回笼的现在，他已经连疼痛都麻痹了，大脑浑浑噩噩，脸上习惯性地带着笑容，却连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都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