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条腿怎么能支撑住我?”
    妻子没享受过的待遇,别人如何配?
    “大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伶人问仆妇。周广缙不许别人称呼他“少爷”、称呼妻子“少奶奶”。
    “奶奶一向整洁。”当着伶人的面,仆妇不好夸赞戚佩玉貌美多才。
    “整洁?我看这书房却不齐整!”
    伶人不识字,人聪明、记性好,背了几套鼓书唱词。孟香兰把周广缙书房里的书不论语言、内容,都按高矮排列,在她眼里齐整了很多。书是妻子佩玉在廊坊呆着无聊,周广缙特意让人从北京家里运来的。周广缙暴怒,不许她以后走进书房。
    两个月后,伶人告知周广缙自己怀孕了。周广缙在书房里坐了一夜,那么不是他的问题,他是能生育的!他回忆起和妻子婚后的生活,尤其是在日本:夫妻结行,斗米炊烟,彼此滋养,彼此成就!
    第二天一早,周广缙出门找郎中抓打胎药。“剂量要足,不出人命就好。”他出手大方。回家后他告诉伶人这是安胎药,伶人欣喜。周广缙让厨房煎了送来,看着伶人喝下。因为他知道伶人的孩子将是他和妻子之间跨不过去的坎。
    两天后周广缙带着管家去孟香兰的房间,伶人看他的眼神又怕又恨。“给你一百两银子,你走吧。”他沉声说。
    “你这个混蛋!”她用能想到的一切恶毒的语言骂他。
    确实在书场里与人调笑惯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五十两银子,赶紧走。”
    孟香兰怕了,从床上扑到地上,抱住周广缙的腿,“求求你,别让我走。我身子干干净净的,正好给你生儿育女。你妻子她是个不下蛋的鸡,跟你九年了......”
    周广缙一巴掌扇得她嘴角流血,她竟敢侮辱他的妻子!他庆幸自己让这戏子出门,她居然打探妻子的底细。他若留她在家里,她一定会在自己和妻子之间横生枝节。“立刻滚!”
    “我身子还在流血,我能去哪里?我求求你,你让我留下来!”
    “现在就让她走,一刻也不能留!”周广缙转向管家。他霍然明白周天爵对母亲的绝情,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多爱恋,就对另一个女人有多残忍。谁也不能挡在他和佩玉之间,阻碍他对佩玉的爱!
    “三百两银子,我要三百两银子!”他竟想用区区一百两银子买一条性命!
    周广缙冷笑。
    “那么二百两!”
    周广缙看着门外。
    “一百两,你说过的一百两!”
    “五十两。”她侮辱佩玉,一两也不配得!他因为怕事情传到妻子耳朵里,妻子会嫌他冷酷无情,才肯给这戏子五十两银子。“拖她出去。”他对管家说。仆佣们上前将孟香兰拖起来。
    “我诅咒你们,日日夜夜!你甭想和她在一起!”伶人挣扎、哭叫,“你个歪把子!废物!你妻子瞧不上你,她要和你离婚!她要跟别人走!”
    “放屁!”周广缙当胸一脚,脚劲之猛,伶人即使被人架着,也脱开翻倒在地上。“一个铜元也不给她,让她滚!马上!”他知道这贱人指什么,这是他见不得人处。不会的,佩玉不会嫌弃他,不会背叛他!
    伶人眼见着要昏过去,仆佣们想果然是周天爵的儿子,够狠!
    第9章 兰烬落
    佩玉与他断情三个月后,周广缙争产告胜。他到北京女子师范找妻子,要求妻子同他回家。他告诉妻子自己已经让伶人离开,从此以后家里只有夫妻二人。戚佩玉不言语,一直向前走,丝毫不理睬他。
    他站在她面前,她视而不见;他对她说话,她置若罔闻;他伸手碰她,她劈手打落。周广缙一路跟着妻子,“你能不能别这样?你现在这个态度只能让我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僵。我们俩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中间经历很多事,有时挺艰难,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在日子好了,我想跟你一起享受好日子,跟你越来越好!”
    他天天去女子师范堵佩玉,他自认为做了很大的牺牲来挽回妻子,没想到根本就无处安放自己的牺牲,佩玉不要他!他心里越来越恐慌。
    回到廊坊,他心中的挫败无处发泄,便辞退曾经羞辱过他的管家。他用自己的舅父舅母做管家。苏氏母女身边服侍的人也全被撤换掉,并且精简。
    他想不出佩玉哪里不好,除了不能为自己生孩子,可子嗣跟佩玉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他一想到会失去佩玉,心里就揪得生疼。
    一年的时间里,他往返津芦线十几次,几乎每二十天他便去一次北京,他努力挽回妻子,却徒劳无功。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行不行?从前我做错了,我都改!”他追着妻子的脚步。
    “我没空跟你纠缠,你把字签了,送到律师所。”
    “我舍不得你,我不会签字,你给我个机会!”他满心惊慌,他原以为佩玉不过闹几回,拿他撒撒气,他肯伏低做小多哄哄她,事情就过去了,就像曾经在日本。毕竟哪个女人会不顾惜自己的颜面要离婚。
    每次周广缙从北京回廊坊,仆役们都希望见着大奶奶,否则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周家的仆役不仅被周广缙换了个遍,而且换了数遍,悉无幸免,除了在厨房里常年帮佣的一个不起眼的妇人。服侍苏氏母女七人的仆役已经裁撤到无可裁撤,只剩下一个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