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家的路上,他琢磨如何应对妻子的质问。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佩玉劈手给他一个嘴巴。在她心里,从来丈夫都是第一位的。而在周广缙心里,复仇、争产、纳妾,样样都排在她前面。
    周广缙瞬间石化。“都是我惯得你!”片刻后,他咬着牙恨恨地说。初婚时他舍不得打她,现在更不肯。
    戚佩玉收拾行李,当天离开廊坊。周广缙没拦着,无论谁也不能拦住他复仇的步子。他让仆佣们一路跟去,确保妻子安全。
    戚佩玉返回北京后并没有回家,她在北京女子师范学校的宿舍里安身。
    周广缙随即纳伶人为妾。纳妾后第二天,他把伶人带到周天爵床前。“你妄图觊觎我的妻子,做梦!你连个戏子都得不到手,还是歇着吧!畜生!”他冷笑。
    他要奋身而起杀了他,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周天爵怒目圆睁,他并非气愤小畜生夺了戏子,他是恨小畜生终究伤了佩玉的心。这颗心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不敢毁伤丝毫。
    小畜生志得意满地离开,舒颜来到床前。他对她满怀愧疚。这是他结发的妻子,他此生最爱!他们新婚夜特意结发,跟那蠢女人没有,他拒绝。佩玉因为像少年时的舒颜,他才喜欢。他对佩玉是激情、宠爱,像呵护自己的女儿;对舒颜是深情。他的妻子和孩子将会怎样,小畜生不会放过她们。他不能死!
    “我知道你还没死,周广缙杀不死你。”舒颜在他身边坐下,眼睛看着帷帐。“不过快了。这样也好,躺着不动,不合你的性子。菊耦和慎娟渐渐长大,你会看出来她们长得不像你。”她转向周天爵,“你去日本,我心里很难受。后来,你每次去日本时,我就和别人在一起。我日子算得很准,不是吗?你都没有发现。我不愧疚,是你对不起我!我等了你十五年,成了廊坊老女,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结果你为了戚佩玉居然打我!我知道你没得手,我很高兴,戚佩玉不是那样的人。你猜菊耦她们的父亲是谁,你到阴曹地府里慢慢猜吧!”她为他合上眼睛。
    他终于死了,被他的结发妻子杀死了。
    苏舒颜默立着,慢慢地,她的泪上来了。他始终是她的深爱,唯一的爱,即使她背叛他。年少时的两情相悦、彼此间长久的等待,初婚时的耳鬓厮磨......只是爱已成往事!
    什么样的爱当得起岁华流转?
    孟香兰吃饭时喜欢吧唧嘴,周广缙皱眉头,“吃饭小声点!”
    “我母亲说这样可爱,像小猪,说明吃得香。”
    确实像猪!佩玉吃饭时的样子很优雅,连牙齿都不曾露出来。他初婚时第一次看见妻子吃饭的神态极为心动。
    孟香兰用筷子把鱼或肉在盘子里夹碎了,再捞到自己碗里。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鱼和肉在盘子里夹碎?”
    “鱼块和肉块太大,里面没入味,弄碎了蘸上汤汁,吃起来更有味道。”
    “不许!把它们整块夹到自己碗里!”什么毛病!别人还要不要吃?太恶心!
    须臾,周广缙又看见伶人在自己碗里炒起菜来。她不把菜、肉和米饭混合在一起,每吃上一口之前,都要用筷子在自己碗里反复翻炒十次以上。果然,妾本贱流!等佩玉回家后,让这戏子跟佣人们一起吃!这样的女人不配教育孩子,他要把她生下来的孩子都交给佩玉抚养。他本来就只拿她当生育工具。
    周广缙发现伶人晚上不刷牙,不每日清洁身体、更换内衣,气息远不如佩玉清新。周广缙提醒她多用水。“我母亲说一个人要是浪费了太多的水,将来到阎王地府要被惩罚,要把污水都喝下去。”
    乡下人多愚蠢的念头,他心里很不耐烦。
    孟香兰习惯于随地吐痰,她吐一口在地上,然后把脚踩上去,用鞋揩一下。跟周天爵一个样。
    “不要随地吐痰,太脏!”
    “我用鞋底抹干净了,哪里脏?再说又没吐在屋里。”
    周广缙再皱眉。从前他自己也随地吐痰,被佩玉改过来。
    妻子寄来离婚协议要求分手,周广缙心惊,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照佩玉这态度,她断不肯妻妾共处。他把离婚协议收起来,不理会。周广缙与周氏、苏氏家族争产正酣,他还顾不上处理与佩玉的事。
    妻子走后,周广缙夜里睡觉时伸手摸一下身边,伶人随即靠进他怀里。他发现不是妻子,转过身去,怅然有所失。不与伶人行房的夜晚,他独自睡在佩玉和他夫妻两人的卧房里。五天里便有四天独眠,这般的清心寡欲以前绝无可能。如此,他心安。
    他很想妻子在身边陪着他。他孤身与众人奋战,需要佩玉的关怀、支持和鼓舞。
    伶人坐到他腿上,他把本来支着的腿伸直,让她滑下去。周广缙走路时姿势稍有些特别,略微拖着右腿。妻子问他腿怎么了,他说小时候断过,养伤时拖着腿走路,后来习惯了。佩玉问怎么会骨折,他略一沉吟,“周天爵踢的。”
    妻子蹙起眉头不忍,“他真是畜生!”
    他每每要将妻子抱于膝上,妻子不肯,“小心你的腿。”
    “已经好了。”
    “我祖母说少年时受的伤老了都会找上门。”
    “那你坐在我左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