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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凤求凰

    他的手突然就伸了上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着自己后退了一步,就留他修长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脸上带着僵住的笑容。我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态,连忙走到他身前嗔怒的笑着说:皇上吓到臣妾了。说完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前,他的手就不由的抱紧了我。我却平了脸上的表qíng,心里是一阵的反感和厌恶。
    终于是拉了沈羲遥坐在了桌前,惠jú馨兰此时才走了进来,手上各端着一个粉彩蜜蜂牡丹纹碗,她们的身后是坤宁宫其他的侍从,整齐的站在四周和门外。
    我站起身接过惠jú手上的碗,里面是极品官燕。我轻chuī了下那上升的热气才端到沈羲遥的面前:皇上劳累了一天,先喝碗燕窝吧。沈羲遥正要伸出手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张德海立即走了上来接过我手中的碗,从袖中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探入碗中,我一愣手才松了开,脸上却带了稍许的不悦,心却跳得厉害。
    人间万事消磨尽二
    张德海手上的银针一个反光,我不由闭了下眼睛,心里是紧张的。因着之前沈羲遥在这坤宁宫里用膳,多是御膳房送来,在端上来之前已经试过是否有毒。今日却不同,张德海试也就不足为奇。即使我之前想到了,可是真的看到那银针,心里还是一惊。
    银针探进了碗中,片刻后取出,依旧是光亮无比,发着熠熠的光彩。我一笑,眼睛里是小小的不悦,起身从张德海的手中拿过那只粉彩蜜蜂牡丹纹碗,手指感受到了碗上微热的温度。我稍俯身将碗轻轻放在沈羲遥的面前:皇上,快用了吧,有些凉了呢。我的眼睛一眨不眨,沈羲遥看了一眼张德海,似乎是责备的说到:这是做什么,难道薇儿会害朕不成?张德海连连告罪,我却平和的坐下对沈羲遥说:依臣妾看,皇上不仅不能怪张总管,还要褒奖他。这膳食是最大意不得的,即使是臣妾这里,也是该试的。我说完拿过张德海手中的银针,缓缓的站起身,带着端庄的笑,将那银针一一探入桌上的菜中,小心的旋转着再拿出,银针无一例外的依旧闪着光芒。可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若他真的是信任的,早就会阻拦我此时的举动了。可是,他没有。心中是有些失落和苦闷的,可是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边试一边跟沈羲遥随意的说着:这道是羲遥你最爱吃的一品天香,臣妾特意让他们做出,就是不知和御膳房做的一样不一样。针拿了出来,又探进另一道菜中:这个是花好月圆,臣妾经历了丧父之痛,幸得皇上在身边,臣妾心中万分的感激,就吩咐他们做了这个有彩头的菜,希望皇上能喜欢。。。。。。。沈羲遥看着我,他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一种欣喜的光芒,还有一丝的狡黠。
    桌上的菜试了一圈,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仅剩的酒壶上,有些紧张,手心都发出了细小的汗水。沈羲遥看了我一眼,一摆手:朕说了,不用的。我摇了摇头,揭开壶盖:皇上,既然试了,自然是要都试过的啊。
    薇儿,太医来瞧过了。怎么说的?沈羲遥在张德海小心布菜的同时一边看着桌上的珍馐美味,一边问我。我偏了头用金筷夹了一片莲藕在盘中,手停了下,目光对上了他深qíng款款的眼神,嫣然一笑:皇上,臣妾没有大碍,只是在明镜堂里受了风寒而已。我淡淡的说着,夹起藕要送入口中,突然腹中一阵疼痛,手一抖,那洁白的藕片就掉在了金玉镶边的瓷盘中。沈羲遥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就要拉我,他的目光里是担忧,我额上渗出细小的汗水,却qiáng忍着拿起酒壶,站起身:皇上,我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将酒壶中的陈酿梨花白倒入面前的一对金錾花梅花式杯中,那白色透明的琼浆在被斟入杯中时发出丁冬悦耳的声音。我的眼睛看着自己左边的那杯,心里稍有些犹疑,可是还是将那只杯子递到了沈羲遥的面前。
    皇上,我举起酒杯:臣妾敬皇上一杯,以示臣妾心中感激之qíng。我说完一饮而尽,沈羲遥看了看我,一笑,一仰头,那杯中酒就尽数被他饮下了。我和双眼满含着真心的笑意缓缓坐下,看着满室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身边沈羲遥的侧脸,那张脸在柔和明亮的烛光下显得不真实的俊美和温和,没有了皇帝的戾气,多了一份书卷之气。如果不是心中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我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可是,他是皇帝。我提醒自己。他要为他完全的掌权,为他的江山扫除一切的障碍,那些阻挡他前路的人或事,无一不是要被除去的。这是一个帝王必须做的事,可是,我却无法接受。毕竟,那是我的父亲。
    不由打了一个颤,腹中的疼痛又渐渐袭来。我qiáng做着笑,和沈羲遥说着话,心里却担忧起来。那太医说的落胎,不会就在今日吧。不,不能,只要过了今夜,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就是今夜,就是此时,不行!
    东暖阁里要已放置了四个暖炉,里面在我之前离开时亲手加进了香粉,燃起来有着馥郁的香气。整个东暖阁里此时如同chūn天的百花园,暖意浓浓,花香袭袭。再加上大红的颜色布置,还有随处可见的金凤和龙的图样,端庄大气之中也带着些许的促狭意味。
    知道么,遇到你之后,我心中想的最多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不论你是谁,是妃嫔,是皇后,还是仙子都好,我只想与你在经年之后,一同并肩观望世间风月后的花好月圆。沈羲遥携了我的手坐在东暖阁深处那张凤chuáng之上,他的目光如同清晨最明亮的阳光,他的笑仿若夏日里映照在一池碧波上的明媚太阳,还有他的手,带着令我感到恰倒好处的温暖,温柔轻缓的抚着我的脸庞。渐渐的,他的眼底升上一层醺醺的醉意,那醉意逐渐的加深。当我看到那漆黑的眸子中的光亮突然消失,轻附在他的耳边柔声到:可是,沈羲遥,在你对我父亲下毒手的时候,你可想过这些?
    人间万事消磨尽三
    我的表qíng一定是狰狞的,可是他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此时的沈羲遥躺在那张满目鲜血颜色的chuáng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他已经睡去,因着酒杯上我之前涂抹的毒药的缘故,他此时是睡死过去,毫无防备的。然后就在那沉睡之中失去生命。而就在之前他拥着我走进这东暖阁时,亲口下了令要那些侍卫远远的守在东暖阁殿阁的三层平台之下。也让张德海守在了三十六级台阶之下。因此,此时,在这门外和近处的四周,是没有任何人的。
    我俯下身,看着他平静的睡脸,他的脸上因着酒劲有浅浅的红色,眉目愈发清晰俊朗。此时的他,脱下了帝王的外衣,是个人人都可轻易伤害的男子。
    我心抽紧着,嘴不由的就抿紧了起来,呼吸急促,心突突猛烈的跳动,眼眶甚至有些湿润。我坐在他的身边,目光空dòng的看着那撒金的羽纱帐,突然我觉得一道目光略过我,下意识的看了躺在chuáng上的沈羲遥一眼,他的双目紧闭,呼吸渐渐的低沉轻微下去,药劲已经发挥了作用。不过一会,他的呼吸就会完全的停止。可是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我的心头却有股没有来由的担忧。
    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墙角的花梨木柜上,那里,我早已准备好了三尺白绫。我知今夜之后,我们应该是在huáng泉路上相见。还好,喝下孟婆汤,谁都不记得谁了。我的兄长和家族,势必是会受到牵连。可是沈羲遥死了,他的膝下并无皇子,太后为了保全自己,也是会让羲赫坐上这王位吧。我相信,他不会十分得为难我的家族,一如他曾经对我的保证。我信他。
    闭上眼。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最令自己记忆深刻的,除了父兄母亲,就是那个在烟波亭里与我品萧论笛,谈诗做赋的谦谦君子。还有,我不可否认的看着眼前熟睡的沈羲遥,还有那个在蓬岛遥台的我的夫君。只有那时的他,才是我真正的夫君啊。即使短暂,即使那时的我并不承认,可是他确实是。
    我隔着窗向着烟波亭方向看了看,今夜没有那萧声,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再不会有。也许,如今我能为自己做的,为自己的心去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羲赫,我相信,如果他掌了这大羲的皇权,不会逊色于他的皇兄。即使,成了皇帝,要放弃许多,可是,也能成就更多。
    我走到门前,将门闩死死的闩死。拢了拢身上的裙子。那漫无边际的寒冷又侵上身来。腹中的疼痛一阵接过一阵。我用手背抹去了额上的汗,手心里滑腻腻的。在裙上擦了擦手,我手摸了摸小腹,凄凉的一笑,这孩子掉了也好,是孩子的福气。生在帝王家,最是无奈和悲凉。就让他重新投胎去做一个普通的人,幸福一生吧。
    走到花梨木柜前,打开最下层的那屉,看了一眼里面的那只小木匣。我qiáng忍住取出的冲动,只是满怀眷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每一眼,无边旧事就涌上心头,润湿了自己的眼,有泪滴落,一颗颗晶莹地打在那匣子微huáng的盖子上。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那抽屉锁死。
    再次的走到chuáng边,那里躺着的沈羲遥已经完全没了呼吸。我用手指在他的鼻翼处停了半晌,确定是没有了呼吸,才收回了手。我看着他,眼泪掉落。之前自己试菜,其实是为了让他松了戒备,不管他是否对我有戒备之心。那毒药,我早已涂抹在了那只金錾花梅花式杯中,酒斟进去才会染毒。用的是断魂散,那是人间最没有痛苦的死亡了。我虽恨他,可是却不愿他受苦。更何况,我自嘲的一笑,若是其他,我恐也制伏不了他吧。
    身上的白裙下摆的荷叶边扫过东暖阁的地面,留下身上的淡薄的香气。我手执白绫,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屋梁,一瞬间有些晕旋和恍惚。一扬手,手中长长的白绫飘过横梁,缓缓的垂下,仿若生命,其实那么轻,终有坠落的一日。只是,那垂落的一日,不是这gān净纤尘不染的素白。
    我狠狠的打了个结,搬过圆凳想要站上去。就在我抓住那白绫上自己已经打好的圈的时候,我又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如同利剑划过我的身体。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了沈羲遥。
    他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从圆凳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我看着他,心一横,又看了一眼在屋梁上飘动的悠悠白绫,转身从那绣枕下去出之前父亲出殡那日自己袖中的那把玄铁的匕首。寒光一闪略过沈羲遥的脸,也晃了我的眼。我高高的举起,眼睛一闭就要刺落下去。
    手下落时我不由得睁了眼,就看进了沈羲遥漆黑深邃的双眸之中。
    人间万事消磨尽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