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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猫的命名法》 他们吃完饭,医生主动去收拾残局,将餐具扔进洗碗机里。丹尼独自等在餐桌边,望着医生的背影。医生洗手足足洗了两分钟,足以证明他的心绪烦乱。丹尼一度以为医生要退缩了。但实际上,医生洗手时一直不时地侧头去查看丹尼,确认他没有反悔的意思。上楼时,医生更是主动抓住了丹尼的手。
有时候丹尼真的搞不懂。医生是个疯子,但他疯得恰到好处,就像是丹尼梦寐以求二十年的理想情人。
时隔一天,丹尼重新爬上了医生的床。他从容地褪下上衣,把自己慵懒地半蜷起来,卷进被子里。他太习惯这种事,哪怕只是随意而为,都像是一种勾/引。然而医生是无法察觉的。医生略显局促地坐在床沿,漂移的视线里有轻微的不安和对丹尼的关注,唯独没有欲念。
丹尼感到厌烦。他轻轻踢了医生一脚:“你下去。你拒绝了我,我们就不能睡在一块儿。”
丹尼只是在任性抱怨,没想到医生听他这样说,当真起身下楼去了。重新上楼时,他取来了丹尼的毛毯,又加上了壁橱里的一套备用被套。医生将它们一并铺在地板上,自己睡了进去。丹尼全程沉默地在床上旁观。这就像是一场惩罚,然而受罚者是谁,审判者又是谁,丹尼说不清。
他给医生丢了个枕头,医生听到风声便敏捷地接住了。他回过头,发现丹尼仍注视着自己,便向他笑了笑,说:“晚安。”
丹尼干巴巴地回答:“晚安。”
他关掉了灯。
黑暗里,丹尼睁着眼睛。他想起一周前那场关于猫的定义的谈话,久世本来温暖舒展的笑容在得不到猫的回应后逐渐被疑惑与不安取代。他想起久世一次次退让,一次次在丹尼的失望里失措。丹尼是委屈的,他爱上了一个疯子。可他觉得那疯子也爱着他。这令他更委屈了。
他甚至因为自己不够疯而感到愧疚。
丹尼侧身面对着医生的方向。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室外的雪地在室内也映射出一层清浅的光亮。丹尼借着那光用视线描摹着医生模糊的侧脸。他真好看。丹尼此前对亚洲人没有太多的美丑概念,甚至有些脸盲。可他越熟悉医生的脸,越觉得独特,越从其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美感。
我没救了。丹尼想。
他掀开被子大步走下去,那本该熟睡的人影却也敏锐地翻身坐起。
“怎么了?”医生的声音清醒得像从未睡着一样。
丹尼没有回答。他掀开医生的毛毯,强硬地将自己挤进久世怀里。他的双手搭在久世的肩膀,脸埋进久世的胸膛里。地板微凉,寒意透过薄薄的被套渗进来,可久世和他都是暖的。
“没事,睡吧。明天就好了。”丹尼蜷在医生怀里,低声道。
久世轻轻地应了一声。丹尼感觉到他的手掌落在自己背后。那手掌起初是炽热的,掌心甚至有汗。渐渐地,他感受不到那温度了。或许是医生冷静了下来,或许是他自己也变得同样火热。
丹尼闭上眼,想,他要再努力一下。如果“猫”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障碍,那么丹尼会敲碎“猫”的概念在久世的世界里重建猫与人的印象。他要逼着医生看向真实,从猫的幻象里看到丹尼自己。丹尼会教他如何命名一个五英尺七英寸高、一百来磅重、并且与他相爱的男人。
他会成为他的爱人。
第15章
推车架着长长两段圆木往森林深处行进。丹尼曲起腿坐在圆木正中的位置,着迷地看着四周积雪皑皑的冬日景象。他戴着一顶极其宽大的飞行员帽,耳罩长长地垂下,塞进了衣领里。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高,将其下贴身的白衬衣藏得严严实实的,连下巴也遮去了,只留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不能再往里走了。”医生停下脚步,说。他敲了敲推车,示意丹尼下来。丹尼坐着没动。他来自南部,从未见过这样积雪皑皑的群山,对此有些恋恋不舍。
“为什么?”他问道。
医生一边解开推车两端的拉锁,一边解释道:“再往前可能有熊。”
“这个季节?”丹尼意外道,“它们不冬眠吗?”
“不一定,”医生回答道,“有时候因为饥饿,或者是被意外打扰了。冬季的熊,我见过不止一次了。”
丹尼立即兴奋起来:“什么样的?”
“黑熊。”医生比划了一个大概的体型,比他自己要矮一点,但壮不少,“第一次是因为刚搬来的时候没有经验,把食物留在了室外。黑熊来翻垃圾时,我听到响动出门去,差点跟它打了个照面——后来我汲取经验,开始戴铃铛了。”
丹尼听到这里,下意识拨了拨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清脆的敲击声在森林里传荡开。医生要给他戴这个铃铛的时候,丹尼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猫咪情/色游戏,本着不能让医生更疯的原则直接拒绝了。后来,丹尼看见医生自己率先戴上了铃铛,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下来。
“就是那个,驱熊铃。”医生笑了笑,显然也是想起了早晨丹尼的抗拒,“熊一般不吃人,袭击人往往是因为人影响它捕食,或者是感觉受到了威胁。熊如果只是路过,听到铃声就会主动绕路,不会与人起冲突。”
丹尼点了点头。他试着想象与熊相遇——他从未见过熊,倒是在某任主顾家的书房墙上见过一个熊头标本。主顾将他按到在典雅华贵的书桌上,丹尼一边模仿着猫的叫声与挣扎,一边无聊地观察着那个熊头。他看见那只熊头上,填充的玻璃眼珠无动于衷地直视虚空。那时候丹尼觉得那颗熊头和身上这家伙的精囊很像,都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