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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断代》 老七看着对方的背影走进了那扇门,当时心中曾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会不会那间厕所其实有着从没被发现的魔法,等情人再走出来时,他又会变成他们刚认识时候的样子?那个第一次和朋友到 TEN 还有点生嫩的大学生?
老七一直以为那就叫作缘分,五六年后竟然两人会在 MELODY 重逢。是你?无心走进店里的情人已没有当年的羞涩,认出老七时竟也是喜出望外的表情。
老七的记忆中,刚出来见世面的那个大学生,坐在 TEN 的包厢座,望着舞池里一群妖魔鬼怪的狂欢,总是一脸困惑的表情。老七曾经有点心动,但觉得要钓这种不上道的菜鸟有点费事,心想自己不缺这一炮,所以在 TEN 见过几次面,都只是疯言疯语撩拨而已,实际上也是暗中试探。
喂,你到底喜欢哪一型的,我帮你介绍!那一个怎么样?也是大学生喔,还是你不喜欢跟你同类的——?
那我们的“海产王子”如何?他杀起鱼来超有男人味的,我们这里很多人就是爱这款带流氓气的啦——!
你也是重口味的吗——?
什么?你都还没跟人干过??
二十出头的老七,有人说,跟当年刚出道的日本明星吉田荣作有几分神似。刚进圈内的生手,见到老七惊为天人的还不在少数。但只要在圈内多混上几个月,就会摸清了老七这家伙是什么货色。据说还搞过登小广告诈同志财的勾当,以交笔友为名把人骗到旅社再来个仙人跳。
早年混迹新公园时期留下的恶名,老七到后来也无心洗刷了,却在那晚当大学生对他说出“你这一型就不错”的时候,老七心头涌起了自己都陌生的惭愧。不再是机会上钩的沾沾自喜,却反是同情起对方搞不清状况的单纯。不料,他们下了舞池才跳完第一支舞,马上大学生的同伴就上前低语了几句,把人拉走了。
那是对他的一记当头棒喝,让他第一次有了自觉,这样下去他的人生就快完蛋了。大学生从舞池被带离开时,曾又转头回望了他好几次,谴责中又充满无奈的眼神,老七一直忘不了。
因为有了 MELODY,才让他在退伍后与原来的生活方式一刀两断。那时老三就常对他耳提面命,别以为做 gay bar 可以左右逢源,MELODY 这种小酒吧既没声光,也没舞池,做的都是人情生意。客人若看你站在吧台后鬼头鬼脑,谁还会想让你赚他的钱?绝对不可以吃窝边草。绝对不可以在酒吧之外跟客人有金钱纠葛。跳下来做这行,心里就要有准备,你以后就没那么多机会约炮,谈感情也会更困难。大多数的 gay 还是不喜欢太过招摇显眼,跟一个 gay bar 酒保谈恋爱,那不就圈内人尽皆知了?你要想清楚啊!……
没想到这一次,老天爷把那个叫姚瑞峰的男人再次送到了面前。
当年游戏人间的小鬼头早学乖了,并不会天真到真以为老天赏了他一桩完美的前缘再续。这段关系要能走下去,不能公开是前提,也是必要条件,这些一开始他都清楚。但天底下哪种关系不需要一些让步与妥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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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几年老七对于情人只能一周见一面的方式并不以为意,以为自己是看得开的,不会像其他那些姐妹开口情闭口爱,搞得要死要活的,哪个情人会不嫌烦?
让步与妥协也改变不了的是,自己各方面都不及对方,两人之间的差距难免让老七产生自卑。情人从不多谈自己的事业,老七以为,那是为了不让他受窘,所以省去了费口舌的解释,怕说了他也不懂。
个性低调的情人,每周有两天一夜窝在他的住处,做爱睡觉之外,就是看录影带。情人周一晚上离去之时,他总是在顾店,就这样不着痕迹地,他们各自回到各自原来的世界。像是短暂寄放在他这儿的一件行李,总是要被领走。所有激情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也都只是重复了又重复的步骤。
老七并非对两人的未来,没有过更多的想象。如果当初他为了这份感情,把这家店收了呢?会不会因此发展成比较正常的家庭生活?那也会是对方想要的吗?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还是情人的犹豫?
彼此都有所保留,给了对方空间,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能掌握的空间越来越少。对情人来说,他们的交往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其他更多的时候,情人是以什么样的面目在社会上与人应对,老七完全没有能接触到他这一面的机会。
能给情人的,恐怕就只有每周两天一夜的短暂放松、一点身体的慰藉,他自知不可以不小心拿捏着其中的轻重。谁教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对方,喜欢到可以光盯着情人的额际发鬓或脚趾上短短的汗毛都能感觉快乐。
趁着客人不注意,赶紧溜出吧台,一进了厕所就把门立刻反锁上。
他那间小套房的厕所,连一个人淋浴都嫌拥挤。从来不曾两人同时挤进过这个常人视为秽恶的空间。情人孤单地靠在白色磁砖墙上等待着,那身影让老七心中短暂地浮起一股私密的幸福感,想起了所有以前为两人一起生活曾勾勒过的美景。
也许他们会共同养一只宠物。也许在对方埋首书桌前时他会为对方把消夜备好。当然,他们还会有一间舒适宽敞的浴厕。
真正的伴侣才能拥有的。两人在那共同专属的方寸间,日复一日,进行着就寝前与起床后的仪式。只有过夜的缘分,营造不出那样的安心。各自的毛巾与梳子、牙刷与刮胡刀,像是身体与灵魂,少不了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