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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天子岂无愁

    容华忙跪答:“臣在水防不敢怠慢,日日带兵操练,因此晒黑了。”
    长宁做了个虚扶的手势,让他起来,指了指桌子上铺着的笔墨,道:“去,写两个字给朕看看。”
    容华心里不知道皇帝在玩什么,恭敬问道:“不知皇上想要臣写什么字?”
    长宁道:“随你写什么。”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容华字体,无所谓容华写什么。
    容华也没犹豫,挥笔写了国泰民安四个大字,捧过去给长宁看。长宁细细看了半晌,才道:“算得上好字了,你幼时打的功底应当不错。”容华忙道:“皇上过誉了,臣惶恐。”
    长宁拍拍他的肩,道:“朕送你个字帖,你回去照着练如何。”容华垂首道:“能得皇上指点一二,臣不胜感激。”
    长宁取了手边的卷轴,递给容华:“十一月初二是朕的生辰,朕想跟你讨个寿礼。”
    容华一听此话又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说的讨字,臣担当不起。能为皇上青眼相加,是臣的福气。”
    长宁也不嫌两个人这样说话累,又让容华起来,道:“朕说的这个寿礼啊,就是让你把这字临得像了,给朕写一道贺表。”
    容华虽然不明白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立刻道:“臣遵旨。”
    长宁一笑:“你量力而为吧。”
    从前他做生日的时候,贺霜庭除了送件别致礼物,总会附送一首亲笔诗赋。每一首他都收藏得妥妥帖帖。
    交代完这件事情,长宁也一时无话可说。他不说话,容华也不敢说。
    两人静默。长宁看着青年人垂着眼眸,睫毛长而密……一时间他只觉得胸口闷到几乎要长叹一声才能喘过气来。
    “容华,过来。”长宁拍了拍榻边。容华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皇帝身边坐下了。
    “别动。”
    然后皇帝就这样笔直地看着他。
    容华不敢动。皇帝仿佛把他当成了一幅画,他若是一动,皇帝就看不到想看的东西了。
    容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看向何处,他不敢对上皇帝的眼睛。皇帝眼睛既黑且深,刹那间看到就会忍不住赶快转过目光。
    于是容华的目光就虚虚地越过皇帝的肩头,落在墙面上的冬雪空庭图上。窗外的阳光好象已经渐渐变弱了,但容华仍能清楚地看到那幅图上的印章——“小鹤霜庭”。
    小鹤霜庭?那岂不是名满天下的贺容予的画?也是,皇宫中总不缺好东西……
    容华正在胡思乱想,一阵轻而薄的熏香味道已袭到面前。皇帝的唇覆了上来,吻住了他的眼睛。
    只不过一瞬间,这个黑暗的,湿润的吻就结束了。皇帝低声说:“容华,下去吧。”
    容华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家中,他展开皇帝叫他练习的字帖。
    那是一幅好字。笔锋潇洒无拘,但笔画中又有平和宽广的大气象。
    主人的印章是小鹤霜庭。
    容华掩卷,若有所思。
    容华得了皇帝赏的字帖,一有空闲就窝在家中练字。
    容华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更何况皇帝亲口嘱咐了,他当然是拼了十二分力气练习。
    这日容华下了值,照常立刻回家,准备练字,长宁的寿辰是十一月初二,只剩下一个月了,但他的字离贺霜庭的字还差得远,只能说勉强形似。
    才到胡同口,就见一人骑马而来,口中唤道:“静承兄!”
    来者是容华在水师讲习堂的同窗,姓刘名文致。刘文致比容华只大一岁,两个人挺玩得来。刘文致的舅舅是老军官,家里很有些底子。容华跟他交好,多少打了点小九九。
    一见刘文致到来,容华忙摆了笑脸,迎上去道:“若林兄今日怎么得了空到我这里来坐坐了,家里也没备酒菜,我去叫人到白楼点个八碟四盘过来。”
    刘文致随他进了院子,四下打量,道:“还能叫你破费么!今日我就是找你去吃酒的,快换身衣服随我去。”
    又道:“我还是头一次到你这里来,原思量着靠路口近会吵闹,如今这么一瞧,居然又清净又别致,好地方呀。
    这房子是如乐按照长宁的吩咐,给容华置办的,自然不差。刘文致当然不知其中蹊跷,又见容华家中物件样样精致,还有一个老管家一个粗使婆子,举止也都很有分寸,心中不禁暗暗称奇——从前读书时候也没听说过容华家里有什么背景,如今看来果然是深藏不露么。
    容华这些天日日闷在家中练字,确实是憋透了,但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若刘文致只是拉他出去消磨时光,也还是不能去。
    心中这般想着,便笑着问道:“请我去吃酒……今日非节非庆的,难道是哪位做寿?可我也没想起来今日是哪位生辰啊。”
    刘文致答道:“哎!差不多。你过去老埋怨我不带你去见识大人物的,今日我可是头一份就想起你来了!”
    容华心中暗笑,今非昔比,他连皇帝都彻底见识过了,但刘文致的面子不好驳,仍饶有兴致问道:“是哪位风流人物?”
    刘文致附在他耳边道:“理郡王,谢曼儒。”
    容华一怔。
    谢曼儒是长宁帝的外甥,文武兼备,太上皇衡光与长宁都十分宠爱,竟以异姓封王,是本朝头一个异姓王,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