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很快,金乌西坠,暮色四垂,灿烂红霞点染天幕。
    两人走在返程的路上,人烟稀少,道旁草木萧疏,惟有松柏常青,给灰白的城市抹上一痕亮色。
    赫乌莉亚在商业街又点了杯奶茶,捧在手心慢慢缀饮,不急不缓地朝家里走去。
    “你们一直如此么?”钟离瞥她一眼,若有所思,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共用一具身躯?”
    “嗯。”赫乌莉亚坦然承认,“这个世界与提瓦特不同,严格来讲,这个世界的位级要高一层,法则相应也就更加严格,管束力更强,打个比方——你的元素力基本不能调用吧?”
    钟离微微颔首。
    “这便是世界对非自然力量管束的其中一种体现,我和阿离的情况也属此列。”
    赫乌莉亚摊开一只手,掌心向上。
    “阿离的权能几经分裂,一部分留给了你,一部分作了交易,剩下那点也几乎在时空穿梭中耗了个干净,回来时,几乎半点才能也无。”
    “最初,由于法则的不兼容,险些被世界抹杀,好在阿离迅速调整了思维,假意将我视为第二人格,并掩藏数月,以此欺骗法则,直到她缓过来,才将我放出。”
    赫乌莉亚微微叹口气。
    “这具躯体很特别,血肉来自父母,灵魂却来自异界,存在本身便是一个奇迹,是法则疏忽的漏洞,经年累月的适应下,早已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造物,再难重复。”
    “她怕我受伤,不敢轻易将我分离,我也不在意这些。”
    赫乌莉亚眨眨眼睛,眸如星子,温暖的笑意在银河中起伏。
    “能和她一起,便是最好的事了。”
    夜风渐起,钟离回头,手抬起,拂开被风吹到赫乌莉亚脸上的发带,拨到她身后,手指收回,礼貌的退开一步,没有碰到她。
    赫乌莉亚道声谢,轻叹一声,道:
    “即便法则已如此严苛,阿离仍做到了……”她思忖片刻,还是顺从本心道,“奇迹。”
    “她创造了新的权能。”
    钟离静静听着。
    “最初我无法现身,她请了长假,孤身一人去往太行山脉隐居数月——大概类似蒙德的龙脊雪山。”
    “就在那里,在残留权能的基础上,阿离悟出了‘调和’的规则。”
    赫乌莉亚打了个比方。
    “就如同这世间有千万条河流,湖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水质不同,周遭环境不同,其中生存的物种也不尽相同,带给周边环境的影响更是相差甚大。”
    “而‘调和’,就是将这些形态各异,杂质也各不相同的水源统一处理成不含分毫外物的‘纯水’,再用于她所要施为的领域。”
    钟离沉吟片刻,道:
    “依你之言,阿离是以自身权能为中转,将来源复杂,形态各异的能量转化为某种平和无害,且能为她所用的能源,是么?”
    赫乌莉亚点点头。
    “是这个意思,后来凭借这样的权能,她与我得以共存,我们一起旅行,看过了很多风景……这也是她为何能积聚足以再次击穿时空的庞大能量。”
    赫乌莉亚瞥钟离一眼,道:
    “梦之权能固然具有超越时空界限的优势,代价却难以揣摩,你此次回去,不要再随意动用了。”
    “嗯,我会征询阿离意见的。”
    她皱起眉,语调仍很柔和,神情却严肃。
    “钟离,你还能在这里留半个多月,是因为两个世界的轨道尚未完全交错,待下次满月,我会以阿离保留在这副躯体里的权能,将两个世界间的联系彻底封锁,以保证两方世界的独立和稳定。”
    钟离沉默片刻跑。
    “可是如此,阿离就……”
    “就永远回不来了,我知道……”赫乌莉亚剪断他的话——她是个性格很柔和的人,很少有这样的举动。
    钟离沉默地望着她。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啊……”赫乌莉亚垂着头,浓密的长睫止不住翕动,晶莹的泪珠打在奶茶半透明的盖子上,发出悉悉索索的碎响。
    “两个世界位级不同,她没有办法弥补,如果保留联系,就永远无法彻底割舍两个世界,那对你,对璃月都太危险……”
    她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
    “你知道吗,钟离……在最初的,真正的时间线里,你们根本不会相遇。”
    钟离微微错愕。
    “若没有阿离……梦魇魔神早就该死在你枪下,那才是真正的‘主线’,摩拉克斯……你们的相遇的可能性是如此脆弱……可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它。”
    赫乌莉亚语调沙哑。
    “而它又是如此昂贵,以至于她除了牺牲自己的命运,便再无它法。”
    钟离心中发紧。
    “你问她叫什么名字?”
    赫乌莉亚奶茶杯攥的微微变形,吸管边缘渗出一点茶色,一如她极力压抑,也不禁从心脏深处渗出的悲伤。
    她曾如此自由,天然拥有无数的选择,无限的可能性,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在诸界间跳跃旅行,邂逅无数命运,拥有数不尽的,璀璨的人生。
    梦曾如此瑰丽,无形无质,无拘无束。
    她深知这一点,却从未提起,阿离的选择,阿离的命运,她不会擅自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