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猛地抬头,杏眸睁的滚圆,不可置信地看他。
    钟离目光温柔似水,一点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般。
    对视半晌,你嘴角止不住抽了抽。
    “……帝君何出此言?”
    什么逻辑?!为什么啊?
    钟离将手指插进你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你的长发,长睫低垂,掩去眸中思绪,只淡淡的笑道:
    “初见之时,便有所猜想。”
    你认真的思考一番,还是觉得没什么不妥,便苦恼地回头看他。
    “为什么?”
    ……便是这份理所应当的信任和亲近。
    钟离顿了下,月光一般的长发从指缝间溜走,少女疑惑的看着他,杏眸如水。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阿离,在那之前,我们可曾见过?”
    “……”
    你瞬间明悟,神色复杂。
    “既如此,那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不会伤你害你?”
    一副深谙他的品性和为人的样子,难免惹人生疑。
    不是没有猜想过你刻意接近他的可能,邀你前往璃月,亦有试探的意图,你七窍玲珑,不该看不出。
    可你确然没看出,你一开始就付出了纯粹的信任。
    这信任来的太轻易,太理所应当。
    思来想去,恐是错付了人。
    你突然抬手敲了一下钟离的额头。
    钟离错愕。
    你拧着眉头,故作凶恶的样子,见他不作声,作势又要敲他。
    钟离无奈,轻轻握住你的手腕。
    “不要想太多了,帝君。”
    你冷哼一声。
    “我从没认错你,从来没有。”
    最初的信任,往后的亲近,如今的倾慕,都不曾给错了人。
    给的就是你,麻烦接好了。
    钟离怔在原地。
    你凑到他面前,双目相对,十足的认真,离得近了,发鬓上杏花香气直入肺腑。
    你疑惑地扯扯他的袖子。
    “帝君?听清了吗?”
    冰凉的夜风吹乱你额前碎发,钟离恍然回过神,抬手拂开,别到你耳后,然后收紧双臂,将你笼的更紧了些。
    你:………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会着凉。
    你郁闷地把脸贴在他怀里,男人清晰的笑声在你头顶响起,听起来慎之又慎,又难得快意。
    “嗯,听清了。”
    你松了口气,正要抬头玩笑两句,就听见他慢悠悠地道:
    “那阿离从前喜欢他吗?”
    “……”
    这事怎么还没完?
    你的笑意僵在嘴角,目光游移,落在银光浮动的小舟上。
    你艰难地斟酌着措辞。
    “……那时我们也不认识,我对他了解不多。”
    钟离嗯一声,漫不经心道:
    “那便是不喜欢。”
    你:……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非黑即白起来?
    和自己较劲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乐趣吗?
    你闭了闭眼,字句从牙缝里蹦出。
    “……倒也不能这么说……”
    钟离不作声,只垂眸看你,面色很淡,目光流转间扫过你的脸,又垂下长睫。
    莫名生出点委屈的样子。
    “无妨。”
    钟离轻笑,俯身,在你耳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往日如云烟已逝,如今他怀中温软才是真切。
    “阿离不必多虑,我只是想见见他。”
    你面带微笑,语气意味不明。
    辩解无门,哽在喉头,已然心如木石。
    “那帝君可得好等。”
    第20章 五浊恶世
    两人又这么拥了一会儿,钟离突然抬起手,指尖在你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累了吗?休息一会儿吧。”
    ……可不是,这是因为谁啊?
    他一说,你便真觉得累了,掩唇打了个哈欠,一边默默腹徘,一边闭上眼睛。
    想着想着困意上头,小舟晃晃悠悠,你的思绪也跟着摇晃,江风习习吹过小舟,潺潺的水声模糊了你的意识。
    见你睡熟了,钟离画了道符文,流光如萤火,他取出几卷随身携带的公文,怕惊醒你,便掐了船灯,摊在朗朗月光中。
    他正襟危坐,肩背笔直,右手执朱笔,时不时勾画一番,神色专注,左手时不时为你挡开寒凉的夜风。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夜已深了,钟离放下笔,收好处理过的公文,舒了口气,垂眸,凝视着趴在他膝上睡着的少女。
    她一手拽着他的衣摆,一手伸出来,垫在他腿上,小脸枕着自己的胳膊,身上是他裹上的外袍,只露出脑袋,银发披散而下,皎洁如月光,双颊泛着桃花般的浅晕。
    夜风吹拂,流水潺潺,两岸苍木枝叶婆娑,沙沙细响声似一捧春雨。
    钟离看着看着,竟也不觉阖眼睡去。
    ……
    钟离是被一阵歌声惊醒的。
    起初那歌声很低,宛若情人间隐秘的思语,又似林木间鸟雀的啼鸣。
    而后语调突然高昂,愤怒卷过江面,嘲弄刺穿长夜。
    “……老鼠一样的幼童咬住她的指尖”
    钟离心中猛地一紧。
    那声音还在轻轻哼着,语调欢快又柔软,却听得人脊背发凉。
    “……把你的脚趾给我好不好~把你的手臂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