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归终常年着半裙,赤足行世路,便是此理。
    你也应当是如此。
    数尾银鱼绕着你的膝盖嬉戏,银鳞刮蹭过你的皮肤,你不安的动了动,不曾想坐的不稳,这一动就要往水里栽。
    你吓了一跳,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眼前一道身影靠近,一双结实的胳膊伸过来,稳稳扶住你手臂。
    你依着惯性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攒着他的衣领。
    你茫然地抬头看他,眸子睁的滚圆,小猫似的,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
    钟离垂下眼睫,站得笔直,等你靠着他站稳了,退后半步,扶着你坐下。
    你定了定神,看到钟离眉头微皱的样子,眸子里的笑意便满溢出来。
    “我不会水,方才睡的昏沉,捏的浮水仙决便散了,多亏帝君。”
    钟离嗯一声,表情淡淡的,眉眼却柔和。
    他看着你,“手伸出来。”
    你还有点迷糊,揉揉眼,闻言,听话的抬起双手。
    钟离在你掌心画了几下,你蜷了下手指。
    其实有点痒。
    “如此,便可自由行于水中,如履平地。”
    你饶有兴趣地看着掌心金纹,赞道:
    “不愧是帝君,真厉害!”
    钟离失笑。
    “仙术变式罢了,你若想学,回去教你便是。”
    你笑嘻嘻地拉过他的手,晃了晃。
    “一言为定!”
    “好。”
    你也睡不着了,便在亭子里走来走去,瞧日头还早,又见钟离坐回棋局前,气定神闲的样子,叹口气,盯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发了会儿呆。
    你看着看着,念头一转,眸中腾起光亮,几步跑到钟离面前。
    钟离刚好落下一子,棋局胜负已分,他便收拾棋子,似要再摆一盘。
    你抬手按住他,故作严肃道:
    “放帝君孤零零地下棋,我觉得不妥。”
    钟离抬眸看你,顺着你的意,笑道:
    “好,那阿离待如何?”
    你便抬手地指了指水面,故弄玄虚道。
    “对弈吟诗帝君是个中翘楚,但有种游戏帝君却未必了解。”
    钟离肩背笔直,不动如山,静静地看着你,擒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溽暑时节,热气蒸腾,烦心伤身,于寻常人家,如何纳凉便是件要紧的事,夏季种种游戏也绕不开这些,这其中最为普遍的玩法,便是泼水消暑,就像这样——”
    你手指一勾,一弯水流飞也似的,直直从钟离身后飞来。
    水流力道不大,被玉璋护盾轻松挡下,碎玉似的散开,顺着熔金的盾面往下淌,露出钟离从容不迫,贵气天成的一张俊脸。
    你:……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茶,给两人斟上,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将另一盏茶推到你手边。
    你木着脸接过。
    淦,忘了这人会开挂。
    钟离没有作声,含笑望着你。
    你厚着脸皮,语重心长道:
    “帝君,这游戏的妙处便在于出其不意的攻击和随机而变的闪躲,开盾属于违规操作,既使得乐趣大减,也不利于游戏整体环境的和谐。”
    钟离不为所动,不急不慢地品茗观竹。
    “阿离说的有理,只是据我所知,垂髫稚童尚可以树木山石为掩,何以我不可以玉璋护盾防之?”
    “……”
    还挺有道理。
    你硬着头皮,摆出一份痛惜的表情,循循善诱。
    “双方攻防时常易手,这样帝君岂不是失了一半的乐趣,只有我得了便宜,我于心不忍。
    更何况,稚童可不会这般精妙的御盾之术。”
    钟离看着你,笑了笑,眉宇间尽是绻缱的柔情。
    “阿离欣喜,便如同我欣喜。”
    “……帝君,这就是耍赖了。”
    钟离继续道。
    “何况,以普遍理性而论,阿离的御水术也不恐多让。”
    你移开视线,干笑两声。
    “正因为帝君时时有玉璋仙法伴身,若是此刻稍稍卸下,不也是别样的体验?出游山水,其中真意需得亲身慢品,走捷径要不得——若是先前登山用了仙术,不就会错过沿途风景了?”
    钟离点点头。
    “有理。”
    你一拍桌子。
    “这就对了!那来玩,不开盾。”
    钟离面不改色,迎着你兴冲冲的目光,气定神闲,微笑不变。
    “哦,我不。”
    你:……?
    硬了,拳头硬了。
    这是钟离会说的话吗?这像话吗??
    你微笑不变,心头火起。
    电光火石间,一段记忆划过大脑。
    你诓骗钟离喝下药茶时貌似也说过这话。
    ………
    这么记仇的吗?
    虽然听着确实很火大就是了。
    你撇撇嘴,自知理亏,捋捋压皱的袖口,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就要坐回亭子的角落里长蘑菇。
    突然,一捧清凉轻轻打在你侧脸上。
    你错愕地回头。
    男人直起身,水珠沿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路向下,落进潭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金眸像融化的云霞,盛满了盛夏的日光。
    “是这样吗?”
    他低低的声音在空荡而寂静的山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