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作品:《伞下有颗大太阳

    “所以你是我的编辑?小希是你装出来的?所以才一直探问我的生活!”李未末瞪着眼睛,说到激动处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跨到韩拓面前,逼视的韩拓不得不向后仰了一下,用手臂撑住身体。
    “就说哪有那么巧的事。”李未末如同刑讯逼供的监审官,边回忆边厉声道:“上海那么大,偏偏你坐的车差点撞到我,还在同一家餐厅吃饭,给陈琪让出位置,从她那里骗到我的联系方式,又这么巧刚好租了我家旁边的房子......”
    李未末仿佛被灵光一点,恍然醒悟过来,“之前你说你是为了我才回来上海的,我还不相信,原来你回上海之前就已经在暗地里调查我?!”
    那么少说也有四年了——
    被蒙在鼓里欺骗带给李未末的不仅是惊讶和不爽,更多的是觉的自己很失败。他其实并不介意给谁打工,他连罗豪忡都忍了,赚谁的钱不是钱?但那归根到底是个外人。韩拓不一样,韩拓是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人啊,也是打算以后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是同床共枕的人,就算韩拓说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李未末在自尊上仍然觉得难以接受。
    李未末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今天让他偶然发现了,韩拓恐怕会一直隐瞒下去。
    李未末没有大吵大叫,他的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有些脱力似的,“你是不是特别享受我给你打工,每次为了收到那点稿费感恩戴德欢欣雀跃的样子?咱俩重遇以后你是不是私底下还在得意,觉得我这么笨,你不说我肯定发现不了。”
    “我知道你有能力,你家也有钱,你爸你妈......”李未末想到什么,声音变得干涩嘶哑,仿佛用了他十分大的毅力才能讲出口,“......他们生意做得很大,关系和手段也多,什么都能帮忙解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未末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事实上在提到韩拓父母时,他的声音小如蚊呐,韩拓并没有听清楚。
    韩拓一开始被李未末拆穿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件事是可以好好解释清楚的,但现在看到李未末的样子,韩拓忽然有些心慌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韩拓能把离李未末最近的那盏落地灯打开,他就会看到李未末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李未末从韩拓身前移开,慢腾腾地转过身子,坐回椅子上。电脑屏幕还开着,鼠标光标在word文档上闪动。李未末觉得屏幕发出的荧光无比刺眼,抬起手“啪”的一声把电脑扣上了。
    第64章
    那“啪”的一声同时也挑动了韩拓的神经,李未末的反应固然令他急切地想要安抚对方。然而解释的话还未出口,先于其出现的,便是一股难言的焦躁。
    这股焦躁中隐隐有韩拓试图压下去的愤懑。
    他以为两个人相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应该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产生隔阂。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韩拓的声音沉了下去,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上去相当平静,却反而比高声叫嚷和吵架更使气氛压抑,“你觉得这么多年每次我看到以你的名字发来的邮件和消息心里是得意?想关心你的生活是为了躲在背后暗自偷笑?不告诉你好为了将戏弄继续下去?”
    韩拓扯了一下嘴角,不知是自嘲还是失望更多,“就像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会报复你。”
    这些话放在韩拓心里很久了,从他们重逢那天开始,直到今天,李未末面对他总带着某种时轻时重,他无法理解的防备和抵触。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不安——就好像那些动人的话和依恋的行为只是李未末一时的动摇,早晚如昙花一现消失不见,而生硬却又不得不见的关系才是常态。
    韩拓本以为那是十年时间在他们之间割出的伤口,但终将能被时间愈合。他难得的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还需不需要解释,或许解释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
    但有一个很明确的事实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根本问题”在哪里?是什么?韩拓从来就没有清楚地知道过。
    只有李未末知道,但他不愿意说。
    李未末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他的一条手臂搭在桌子边缘,似乎被韩拓的话触动,但他终究没有选择那条让自己轻松也让对方轻松的路,而是眼睛盯着电脑,硬梆梆地挤出一句:“......那你期待我该有什么反应?”
    “惊喜?感动?爱意勃发?”李未末也用一排反问跟韩拓对峙,“因为你这么多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处心积虑地默默关心我,而我居然这么不知道好歹辜负了你的苦心?”
    韩拓感觉李未末真够心狠的,讲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尖刺一样,一根一根往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扎。
    是不是其实在他们热烈地亲吻着对方的时候,这根刺就一直藏在李未末的怀里、心里,只要他们之间稍微出现一点风吹草动,李未末就要保护自己,拿出来刺他。
    当李未末说自己只是对将来有些没信心时,韩拓是感受得到的,他试图努力给李未末创造让他们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李未末所需要的安全感和信心。
    却迟迟没有意识到,就算多长了十来年岁数,多了些本事和资历傍身,他在李未末面前依然无法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人,那些自以为有的自信和安全感会不会有一天在不知不觉中,先从他身上被悄悄打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