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作品:《关山南北

    千万年亦或是一念间,白驹过隙,忽而而已。
    他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她一惊,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
    那人脚下不紧不慢,始终距她七步之外,街上行人商贩众多,稍不留神便会错失他的踪影,正在她伸手即将捞到那片衣角之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鼓点声骤然响起。
    光光光光——
    时辰到,戏台搭,织女祠前有戏班开演一出《鹊桥会》。
    众人闻声而动,蜂拥向织女祠,唯独裴昀孤身逆人流而上,奋力追寻。
    然而行路艰难,千险万阻,二人相距到底越来越远,直到那片幽紫消失在凄凄夜色,茫茫人海,终是再也不见。
    裴昀驻足,立在原地,一时间茫然涌上心头。
    是他吗?亦或不是他?
    自己当真看见了他吗?亦或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象?
    周遭人潮汹涌,耳边欢语嘈杂,而独独她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天上低昂似旧,人间儿女成狂。
    这一夜,各有各的圆满,各有各的惆怅。
    第141章 第三十五章
    七夕翌日,裴昀向石中秀打听卓航与石翠之事下文,却得到了对方没好气的回复:
    “你自己去问那个不识好歹的龟儿子吧!”
    裴昀一头雾水去问卓航,后者平静对她回道:
    “如今国未安邦未兴,儿女私情自当容后再谈。阿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无心成家,四郎劳烦你代我向石掌门道罪一声。”
    此话滴水不漏,可裴昀总觉得哪里不对,若他本无此意,当初又何必应承下来,应承又拒绝,如此岂不伤了姑娘颜面?
    万般无奈之下,裴昀还是找到了石翠询问。
    石翠肖似干娘,爽利干脆,提起此事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和裴昀抱怨道:
    “裴公子你怎么不早告知我,卓大哥已有心上人?若我早知晓断然不会这般自讨没趣。”
    裴昀一愣:“什么心上人?”
    “你还装傻?”石翠哼了一声,“那日我与他同行,还没进织女祠大门,他突然说自己丢了东西,不管不顾就要去找。我瞧他焦急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信物,陪他在人山人海的庙会上找了整整一个时辰,谁料最后找到一瞧,竟是个刺绣荷包!准是哪个姑娘送给他的!我问他,他也不答,只说了一句对不住转身就走,将我一个人扔在了大街上!”
    石翠跺了跺脚,气道:“管他是真有心上人还是故意演来给我看,总之人家是没瞧上我,算我自作多情了!”
    话听完裴昀更是糊涂,若是卓航何时识得了什么姑娘定情,她怎不知?若是此举只为拒绝石翠,航二哥又着实不是这样做事不靠谱之人。
    思来想去,裴昀最终没有再去逼问卓航,她相信他愿意开口之时,自然会说,她不想勉强他。
    况且眼下,实在是有比儿女私情更紧要之事。
    在数万军民日夜赶工之下,九月底,钓鱼城初见雏形。
    整个城池要塞沿山势而建,内外双城墙耸立于悬崖绝壁之上,墙上可供双马并驾。城墙九门,皆设在地势险要之处,出了城门即是万丈深渊,仅在崖壁之上凿出孔洞,铺设木栈道以供进出,一旦开战,即刻拆除栈道,叫敌人无路可攻。城内各区划分规整,农田粮地众多,更有十四处天池,九十二眼水井,足以自给自足,令守城再无后顾之忧。
    人惯以平原而居,修建山城一事,川蜀官员并非人人赞同,可白行山力排众议,以身作则率先将重庆府内府衙搬入钓鱼城中,而后又将合州城民众皆迁上了钓鱼山,城内总计百姓十万守军两万,原旧合州城内只余少量军民,与钓鱼城成防御犄角之势,遥相拱卫。
    有此城寨镇守三江,白行山的山城防御体系终是稍稍站稳了脚跟,众人也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迁城结束后不久,立冬前三日,蒙军挥师南下,卷土重来,与白行山所预测竟分毫不差。
    赫烈汗长子库腾领其父之命,于六盘山祭祀誓师,而后兵分三路进攻川蜀。东路军奔赴湖北,西路军攻打大散关,而库腾亲率中路军沿嘉陵江南下,与蒙兀原四川驻军汇合,十万大军水陆并进,如猛虎扑食之势,誓要一举攻下川蜀,打通夔门,浮江东去,与东路军在鄂州会师,沿长江直取临安!
    蒙兀南征北战,素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攻打城池若遇顽强抵抗者,破城之后必屠城,以此为训,西征一路上已然血流成河。而库腾其人尤为残暴,便是那投降不迅速不诚心之地也要大开杀戒。锦官城等地血案历历在目,不少川北宋军守将贪生怕死,竟是相继献城投降,剑门、潼川、阆中等地纷纷沦陷,蒙军势如破竹,转眼顺江而下,直逼钓鱼城。
    距钓鱼城数十公里,与钓鱼城几乎同时择址修建的山城要塞青云城主帅陶万安亦不战而降,消息传至钓鱼城时,白行山怒火冲天,直接摔了战报,破口大骂道:
    “陶万安这个挨千刀的狗东西!竟因一己私怨做出这等通敌卖国丧尽天良之事,我必将其杀之而后快!”
    那青云城都统制陶万安与白行山素有龃龉,盖因上任四川制置使空缺后,此职按惯例该由军中内部推举,而他乃是朝中参知政事甄允秋之亲信,由其保荐,荣升此位本是十拿九稳。谁知偏偏半路杀出个白行山,将他到嘴边的肥肉抢了去,如此叫他焉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