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坐在病床边,握着这个人的手腕。
    可面对着清醒的、拥有完全自主意识的森鸥外,他没法不告诉自己:
    这是异世界黑\道组织的首领,是为了目标而不惜采取一切手段的犯罪者,是被列在蝙蝠侠铲除清单上,最顽固的那一类罪恶。
    在这个人触目惊心的、累累的罪案面前,哥谭义警曾经动摇过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恻隐之心,忽然就变得无比地荒唐和可笑起来。
    ——让他去跟森鸥外开口说,我担心你的伤势?
    ——别开玩笑了。
    好在扎坦娜猜到了他的心思。扎坦娜说:“好的,bat。我会去找那个坏蛋,告诉他说为了避免他被小丑传染,突然发疯杀掉所有人,我需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蝙蝠侠回答:“当然。”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解决方案哪里都好,就是在他心里,有一个地方在小小地抗议着,说他不满意。
    最后,他和扎坦娜,谁也没有先开口去提这个尴尬的话题。
    因为森鸥外自己解决了这件事。
    蝙蝠侠是在今天早上,一直等到扎坦娜和康斯坦丁在日出的时间里,完成了第一次试图利用潘多拉沟通外界的魔法实验,并亲眼见证结果之后,才回到安全屋的。
    一回来,就听提姆说,森鸥外给韦恩集团送了消息,请他前去商谈事情。
    森鸥外“请”的是哥谭企业家布鲁斯·韦恩,而要商谈的“事情”——是如何在这个帮派林立的时代,通过交易会分配仅剩的一点生存资源,尽所有的努力,减缓这座城市滑向深渊的脚步。
    于是布鲁斯知道,港口mafia首领的这封信,真正邀请的人——
    是蝙蝠侠。
    他忽然发现布鲁斯·韦恩这个身份的好处,也许并不止于帮他的夜间工作提供掩护和资金支持。
    至少,在他夜间的那份工作里,他没法这么坦然地去见森鸥外。
    在菲茨杰拉德两人到来之前,布鲁斯就是在和森鸥外谈这件事。在换了一个身份之后,森鸥外的想法,好像就轻而易举地可以理解了:
    他想利用刚刚从企鹅人那里夺来的,地下交易市场的主导权,在一定范围内,完成物资的调配,让这座城市的混乱,尽可能地变得更有序一些。
    “——但是黑老大可不会把手里的食物分给平民。”
    布鲁斯说。
    说话的时候,他正坐在会客室里,旁边的茶几上扔着几张最新的y-g市势力分布地图。
    这就是森鸥外计划里最大的问题——他没法越过统治着街区的帮派,把生存资源,给到真正需要它们的人手上。
    他听到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韦恩先生。”
    森鸥外披着那一身黑色大衣,靠在沙发里,交叠双腿,用一种说不清是讥诮还是自嘲的口吻,声音很低很低地,说: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啊……”
    他把一切都交代了。港口mafia剩下的资源存储,横滨黑\道势力的情况,昨晚从冰山俱乐部抢来的交易账册。说着这些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很淡。可布鲁斯第一次觉得自己离这个人是如此之近——以花花公子的外表,蝙蝠的本质。
    最后他问布鲁斯有什么好的建议。
    布鲁斯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不管是蝙蝠侠还是布鲁斯都没有。
    在如今的情境下,即使是港口mafia,也没有能力把生存资源发放到平民手中。而蝙蝠侠能做的,也只有用拳头说服那些黑\\帮们,迫使他们为平民提供工作和食物。
    他向森鸥外推荐了几个还算拥有理智的合作对象,期望那群哥谭人,对这座城市扭曲又病态的热爱,能够起到一点作用。
    真奇怪,布鲁斯想。
    ——他居然会和这个犯罪头子坐在会客室里,顶着花花公子的外表,温和友好地,讨论只有蝙蝠侠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最正常的商业会谈一样。
    可他们能商议的、所有的方案。
    也只是在绝望的海水之中,明知道挽救不了整艘沉船,也挽救不了船上的所有人,却还是不甘心地,想要抓住那唯一的一根浮木。
    而外面的所有人都快死了。
    “——今天日出的时候,我和康斯坦丁利用潘多拉宝石,确实在魔法的意义上接触到了外界。”
    扎坦娜说。
    和布鲁斯不同,她正坐在沙发里,非常惬意地享受森鸥外的红茶。
    说到这里,魔法师自己做出强调:“但这是在魔法的意义上——也就是说,我没法干涉现实世界,只能试着向命运之塔求援。”
    森鸥外问:“命运之塔?”
    这是个陌生的词汇。
    “一种,呃——魔法中枢?”
    扎坦娜解释:“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里面住着一个带头盔的博士,还有wifi——总而言之,重点是——根据我们今天早上的发现,y-g市现在的状态,相当于漂浮在某种虚空之中。如果我想要联系上命运之塔,我需要至少先在那边建立三个基准锚点,作为参照坐标,才能找到塔的位置。”
    “也就是需要三个日出,或者日落的时间。”布鲁斯在旁边补充。
    森鸥外:“那就是两天。”
    “——至少需要两天。”扎坦娜强调:“我建立的锚点,可以帮助命运之塔反向定位到我们的位置,但是,至于怎么把城市从这样的状态里拖出来——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