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作品:《妄困青茗》 “大当家,您还有大事要办,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昨日在台下听得斗志昂扬的柱子道。
“大当家,这都不关您的事,要不是牛大力他们两家您又怎么会丢了钱财还差点丧了性命,您根本不用跪!”这是后来赶过来的椿子娘说的。
“大当家……”
寨民们围着岑青茗七嘴八舌的说着,大家的意思都是想让岑青茗别跪了。
岑青茗心里发热,这是大家第一次这么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
“大家静一静。”岑青茗看着眼前热烈的寨中民众,诚恳道:“青茗很感激大家的照顾,但是我毕竟有错在先,不管怎么说,我作为一个寨主,却让别人从我手中抢走了东西,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我跪于此地,不仅仅是反思我自己,也是让我铭记这件事,在这里,我也更应该思考下对于聚义寨而言,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大家过得更好。”
岑青茗原本说好的三天下跪时间最后在大家的争执中改成了一日。
但时间毕竟紧张,在离岑青茗说要攻打龙虎寨的第四天时,李元朗来找岑青茗了。
“大当家真的要打龙虎寨吗?”李元朗一落座便问道。
“不然?”岑青茗挑眉道。
“我这里有一计大当家不妨听一听。”
——
龙虎寨这几日总有人失踪,但过了几日这些人又毫发无伤的回来了,除了行为疯癫,嘴里念念有词之外都还算正常,大家并没有将此事太过上心,纯粹以为他们遇见了什么邪祟。
结果没过多久,寨子里突然传出一种说法:龙虎寨作恶多端,伟大的神明降罚于世,会清理掉是所有霍乱人间的人。
有些对此深信不疑的人变得惶恐不安从而怠慢厌倦,寨子里因此出现纷争。
黄姚听到这种传言已经是两拨人大打一番以后了。
“这有什么可闹的,你们都已经上山当山匪了,居然还在为这种事大吵大闹,丢不丢人。”黄姚斥道。
“寨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们的一切都是神明给的,神明指示怎么能随意评价!您是没看见阿成和阿太他们几个回来以后跟丢了魂似的,现在每天都在忏悔。”对此事深信不疑的一派明显不赞同黄姚的说辞。
黄姚为了快速壮大山寨,所以他所招揽之人只要够狠会武就行,从没想到这帮人居然还会对神佛信仰怀有期待。
“大家何须相信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都是大家自己的本事,更何况,要说真有神明降罚于世,那世上的那些狗官贪吏就该先死。”
黄姚说的振振有词,他也自认为说的有理有据,却没想到还有人如根木头似的不知变通,穷追不舍。
“这些人神明都不会放过的,寨主,您这么不知敬畏,所以虎子才会连一个女流之辈都打不过,还被——”
“还被什么?”黄虎从一旁打断道。
那人看见黄虎出来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道:“寨主,总之我们都不想干了,你就让我们兄弟几个都走吧。”
黄虎被岑青茗那刀刺的肺部受损,现在多走几步干点重活就容易气喘不匀,但他听着那人的话,却强撑着咳意道:“马游,你们当日兄弟几个求着上山,现在把寨子弄得乌烟瘴气却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马游正是那个带头说不干了的人,因着前几日失踪后疯癫的几人,再加上他和几个人的鼓动,现在竟有数十人想要离开,黄虎当然不可能会这么放过他。
马游虽信神佛却不是个好性子的,他听此一话怒道:“那不然你们还想做甚么,我们奉陪到底!”
见此,黄姚打圆场笑道:“都是一家人,虎子,你也别犯倔,跟你马叔好好道个歉,让你马叔他们好好走”。
——
“大当家,他们出手了。”六安终于带来了消息,他向岑青茗禀报::“龙虎寨有数十人大概想要离寨,黄姚应该是表面答应了他们,然后派人暗中杀了他们,尸体现在已经被我们挖了出来放在龙虎寨附近。”
没想到真的被李元朗猜中了,岑青茗心里惊叹,不忘吩咐六安道:“尸体就稍微掩盖下,让大家不要放的太明显了。”
六安点点头继续去安排了。
黄翠翠跟在岑青茗身后疑惑道:“大当家,这算是成功了吗?”
“还不算。”岑青茗笑道:“不过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那天李元朗来跟岑青茗说他的计划,其实当时她觉得很荒谬,但他对龙虎寨的分析头头是道让岑青茗豁然开朗,所以她才试了一试。
李元朗那时说:“泰岳岭环山大约有十几个村子,而离龙虎寨最近的大约是三四个村子,以他们的人数来说,这村子大半都进了龙虎寨,我听闻,其中有一个村子及其信奉神灵,大当家不妨每日掳走几个龙虎寨的人,再让他们表现的像神灵降罚的即可。”
这计谋,与其说是计谋,更像是小孩间的恶作剧,岑青茗一开始都没看的上眼,而且说实话,李元朗有些小聪明她是知道的,除了刚开始两面三刀玩些小把戏,会读书会写字能算账,其他的她原本也没指望的上他,只要他够衷心帮着她打点下寨中事务就行,但有时候看着他少年的脸带着温煦的笑却正正经经的样子,又特别想去逗逗他。
那天岑青茗本来就是想找他喝酒的,他却跟她说是要他献计的,岑青茗酒意正酣一口又一口,干脆应了下来,没想到却是意外之喜。
第13章 催眠
李元朗当时跟她分析道:“我与那两个龙虎寨的人曾经呆过一夜,他们完全不像本寨的兄弟一样守口如瓶,反而如墙头草般,被绑手脚时一直在向椿子求饶示好,但在他们自己人过来时又马上表忠心,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被自己人杀了,说明他们本身就互不信任,从另一面说,龙虎寨大概是这两年才出现的,但它却能如此快的崛起,不外乎人员的扩张和手下之人的斗狠行凶,但这都是有利弊的,只要领头的表现出一丝软弱,就容易被手底下的人给吞噬。”
岑青茗刚开始听到“曾经和那两人呆过一夜”时”才反应过来,他当时也被她关在那破宅子里,岑青茗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抠了抠脸,但在听到后面李元朗对龙虎寨的分析时,岑青茗才恍然当年的聚义寨为什么会分崩离析,他父亲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但最后却自食苦果,黄姚这个背叛者却实打实的打这种害人害己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过于自负,直到前几天岑青茗仍然需要处理当年父亲随意网罗人马的弊端,而他作为曾经的亲历者居然想要重来一遍。
岑青茗在心里冷笑,黄姚明知道聚义寨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他居然也敢这样胆大,怕不是认为除了他之外大家都是傻子了。
玩火自焚不外如是。
岑青茗最终选择了李元朗的计划,她原本是想从龙虎寨两侧偷袭,沿路包围至寨顶,但这样两厢搏斗,聚义寨难免也损伤惨重。
她虽然有时候脾气容易一点就着,但也不是真的蠢蛋,全寨人的性命都在她一念之间,她怎么会真的无脑上头。
岑青茗在诚义堂说话前就问过椿子龙虎寨的具体位置,当时擒来的那两个龙虎寨的人口风不严,没威逼多久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只是那时候六安拦着椿子才没说出口。
岑青茗也找机会自己偷偷上去探查过,龙虎寨的位置不比聚义寨易守难攻,只是得益于泰岳岭的群山险峻外加他们的人多势众,所以他们现在才有恃无恐,但岑青茗现在知道,这样的寨子被分化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现在她等不起。
不过她此刻最想知道是,李元朗到底是怎么把那些人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游魂模样。
岑青茗去找了李元朗,他那时正在院里教寨子里的几个孩子写字,拿着根树枝在平整的沙地上描画着什么,岑青茗倚着门框看着对几个孩子吱吱喳喳无可奈何的李元朗笑了起来,
笑声吸引了院子里的人,小孩子们看到岑青茗叫了一声大当家又嬉笑着跑开了。
岑青茗上上下下看了李元朗一圈揶揄道:“我看你还挺适合当教书先生的,不然就把你这当做学堂算了。”
李元朗忙摆手道:“大当家你可别开玩笑了,这些孩子这几天不知怎么一直来我这院子门口,我也不知道跟他们玩什么,就只能让他们进来学些我会的。”
“寨子里很久没来新人了,他们对你好奇也是应该的。”岑青茗走过去看他刚才在沙地上写的字,是一个一撇一捺的人,旁边还有孩子跟着他学习的沙子印迹,虽然歪歪捏捏但也字形完整。
“其实你愿意教他们我还挺感激的,寨子里识字的人少,大家都没读过什么书,我和杨起六安都是跟着枉叔学的,枉叔年纪大了也不爱出来走动了就更没什么人能教他们的了。”
李元朗扫掉写在地上的痕迹,不经意道:“枉叔他,好像会得很多啊,这样的人怎么也上寨子里来了。”
岑青茗笑了:“你怎么上寨子他就怎么上寨子里呗,不都是因为外面没活路吗!”
李元朗愣了下,腼腆一笑:“大当家说的是,我就是觉得枉叔比我有出息,照理说在寨外也该过得不错。”
岑青茗耸肩:“说实话,枉叔的事大家都都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我们寨子太吸引人了吧。”
李元朗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面部表情,再抬头仍是一脸不识烦恼的少年样。
岑青茗刚跟李元朗聊了半天,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对了,你到底对龙虎寨的人做了什么,怎么从你这出去就能跟失了魂一样?”
李元朗少年的脸上满是无奈:“大当家说好不问的。”
岑青茗带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回道:我没问,我就是随便说说。”
李元朗叹了口气:“这其实是西域来的一种幻术,它能让被催眠者顺从催眠者的指示而已。”
岑青茗咂舌:“那他就什么都能听你的了?这不就是傀儡?”
李元朗解释道:“没那么夸张,只能让对方短时间迷惑心智罢了。”
岑青茗突然一种初次相识的眼神看着他:“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你下次出手我能不能看看?”
李元朗摇头:“这恐怕不行,当时教我的那人说若被别人看到,催眠者必将反噬,轻则短寿重则丧命。”
岑青茗明显不信:“那你怎么学的?”
“当年我是无意从一个临死的老人嘴里知道的,他当时快饿死了,我给了他个馒头,他说他命不久矣,干脆就教给了我。”李元朗用略带抱歉的眼神看着岑青茗:“这东西我只用过一次,但我发现它对施术者和受施者的身体都不太好,我就不敢再用了。”
岑青茗有些忐忑:“你这都用了六次了吧,你现在身体还行吗?”
李元朗以拳抵手轻咳几声回道:“现在是还行。”
岑青茗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来催眠我一下,我想试试。”
李元朗嘴角凝滞了一瞬:“大当家,你开玩笑的吧?”
“我没开玩笑,翠翠就在门口,我先去跟翠翠吩咐声。”岑青茗说着就要起身去找人。
李元朗忙拉住岑青茗道:“大当家,你,你这是何必。”
“有点好奇。”岑青茗很是诚恳:“我就想试试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我们不就连打劫都不需要了吗,直接催眠他把钱拿出来就是了。”
话落,岑青茗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李元朗道:“你是不是也催眠过胡金?”
李元朗被这刨根究底的岑青茗问得烦了,妥协道:“胡老板平日里我都不能和他单独同处一室,又怎么可能会催眠得了,我给大当家试一次您就知道了。”
李元朗让岑青茗躺下,将手搭在岑青茗肩上,岑青茗瞬时手臂肌肉就不自觉紧缩了,李元朗再放轻语调,慢慢抚平岑青茗的肩颈让她放松,“大当家,现在你应该觉得身体处于最放松的时候。”
岑青茗听着李元朗的念念有词,感受着身躯一寸寸的松懈,这时李元朗望进她的眼睛,那眼里有如旋涡,看不清眼底人的所思所想,岑青茗不自觉的被吸引了进去,心里却在好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催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炷香也可能是一个时辰,李元朗终于从岑青茗身旁离开。
“就这样好了?”岑青茗一脸莫名其妙,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李元朗满脸通红,愧疚道:“大当家意志坚定,我没法催眠大当家,让大当家失望了。”
岑青茗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得意,她心道自己果然是天降奇才,这种旁门左道根本奈何不了她。
李元朗等她走后,才回到房间里坐下,他皱眉摸着自己不自然跳动的心脏有些疑惑,这几次靠近岑青茗,心里总有些不舒坦,他怀疑自己上次被刺的那刀还有些后遗症,也不敢大意,从柜子里拿出膏药给自己涂上,然后想到那岑青茗一脸自信的模样,又摇头轻笑,这么蠢的说法都能相信,也是真的愚昧无知。
如果岑青茗身在京城那她大概就能知道李元朗用的事什么法子了,传说刑部侍郎李谦虽身为文臣,师从何老,著锦绣文章行利民实事,却颇为暴虐,其中有一手刑讯逼法颇被人所攻讦:以人为物,以水为刑,每日用水滴滴在犯人头顶上。
一滴两滴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一炷香呢一个时辰呢一天呢?水滴石穿更何况是凡人骨血,初时只会觉得冷瑟之后就会觉得震荡,再之后就是头疼难忍,如木钻石刻,那时候的水滴就不再是轻盈的一颗,而是千钧重负的石锤了,再严的嘴总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第14章 财路
没过多久,龙虎寨巡逻时发现了那几具尸体,此时,龙虎寨内终于变成了岑青茗想要看到的剑拔弩张。
六安做事还是挺周到的,他在那几具身体身上还特意留下了黄姚他们动手的痕迹,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凶手是谁。
而原本龙虎寨对此前争吵不在意的其他人,终于也群情激奋起来。
在黄姚父子焦头烂额的时候,岑青茗也在快速整队着。
龙虎寨现在的防守近乎形同虚设,仅剩的看守几人也在满脸不安交流着什么,岑青茗带领几拨人蹲守在龙虎寨附近,偷偷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