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作品:《他造孽娶了我

    “咳出来就好。”
    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吕献之听到她说话,却没听清,耳朵有些嗡鸣,嘴边的触感叫他下意识去瞧,迷迷瞪瞪的只能辨认出是一方藕荷色手帕,脑袋一转,便知晓是谁的。
    虽他与杨氏一同未多久,她平日也多穿绛红、官绿等较为夺目之色,可他却能猜出一二,杨氏最爱的还是娇嫩之粉。
    与他第一次金明池初见,这人穿了荷粉色襦裙,之后与他一同前往长公主府,挑了身莲瓣粉的怀文罗裙,叫法不同,颜色却近,轻易叫人分辨不得,可他作画,能认出一二。
    且,她穿粉,总叫人难以挪目。
    “不用…,你拿走吧。”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想脏了这人的东西,再说若是当真咳出来,便是连取笑一事他都无法申辩了。
    杨灵籁递了几回,可人就是倔犟的不用,这一次竟还直接上手给她捏到了手心里。
    “吕献之,你瞧瞧,生了场病,这脾气可见涨。”
    “怕是平日在我这受了不少气,正等着发出来的吧。”
    她随口嘟囔着,觉得自己是有点自知之明在的。
    “不……”
    否认的话吕献之还没说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嘴动不了了,正是被杨灵籁给掐住了,腮帮的肉聚在一块,眼珠慌乱的震颤,瞧着有些滑稽,口齿不清。
    “你…”
    杨灵籁得意地仰头,“我什么我,让你不听话。”
    话音一落,他嘴是被帕子彻底捂住了。
    因为不能闭嘴压抑咳意,不过短短几瞬,人就栽了,俯身低着头皱着脸,十分不愿地咳了个干净。
    杨灵籁将帕子攥作一团,扔到一边的痰盂里,待重新抬起头来,就发现人就跟丢了魂一样。
    “不至于,就是咳了口痰而已。”
    “脏。”男人失身又可怜地吐出一个字。
    “我都没嫌弃,你自己还嫌弃自己了。”
    她从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人活一天,就有一天会丢脸,比这点东西出丑的,出溴的比比皆是,次次觉得难堪,还怎么活。
    “吕献之,你今天是不是着了什么道,一会儿牛脾气,一会儿又扭扭捏捏的不像话。”
    习惯了原本的称呼,如今一日不知听了多少大名,吕献之怪怪的看了人一眼,可心里那关也没过去。
    他大大小小生的病不少,幼时或还需人照看,待大了些便是医师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未什么人与他待在一块,一同吃这苦。
    再说污秽之物不叫旁人见,本就是上来需遵守的礼数,他从未觉得如此羞恼难堪过,为何从前二十年都未出过什么茬子,反倒是如今总在她身上弄巧成拙。
    可几声轻咳又叫他猛地抬起头来,杨灵籁正站在如意圆桌处给自己倒茶,她刚才耗了点力气,如今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疲累,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吞咽的动作都带着疼。
    他顾不上穿上鞋袜,赤脚走到桌前,问道,“你病了?”
    杨灵籁没抬头,吹了吹茶水,烫口喝了个干净,嗓子通了些才说道,“废话!”
    吕献之还想再问,可是已经没有余地了,与他共处一室,自然是从他身上染去的。
    “叫方荔来…,我出去。”
    可袖子却被扯住,“你就穿这般出去?”
    他垂头看,只见自己还一身寝衣,头发杂乱缠足一处,赤裸裸的脚,处处都不合时宜。
    “…我去换。”
    见人张皇失措地从衣架上拿了衣衫就要往身上裹,杨灵籁叹了口气。
    “郎君,你还是莫要挣扎了,这项脊轩旁的屋子都占满了,未曾还有地方,若是去前院,怕是不知多少人都要骂我这个大娘子不知体谅夫君。”
    她从圆凳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人前,又随意把手搭在了人的肩膀上,游离着摸到脸颊,惊绝滋味甚好,流连忘返。
    “郎君,你还是从了三娘吧,三娘被禁足半月,若是连郎君也走了,岂非要孤寂害怕。再说,你我二人既都病了,互相照看难道不好吗?”
    吕献之揪着衣衫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脸颊的抚摸让他想起杨氏刚才不顾脏污的帮她,根本不敢动。
    “别,别这样。”
    “哪样啊,三娘又没做什么。”
    只是摸了几下,杨灵籁就发现吕献之的耳朵红透了,眼珠乱看就是不看她,也不躲,任人摆布。
    “郎君愧疚三娘也病了?”
    “还是郎君突然觉着三娘,也好了?”
    第57章 掉崖问题
    嘴唇动了半晌, 终于憋出了几句。
    “未曾觉得不好,只是不太习惯你对我这般好。”
    “我……不想让你白白费心,不值得, ……也给不了你什么。”
    他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 一点一点剖开自己的心绪,可又十分怕自己说错了,总是踌躇不敢再进一步。
    几句话说的没毛病, 只是叫杨灵籁夸地有些心里没底, 原本故意戏弄的动作都不禁停了,怎的突然就这般会说好话了。
    她双眸微抬, 仔仔细细地将人扫了一圈,确实还是吕献之, 就是今日生了场病,看着不如往日那般生人勿近,反倒是有些乖?
    气氛沉闷了太久, 见他有些怀疑地想给自己找辩,她抿嘴笑了笑, 大大咧咧, “郎君, 你今日可是与众不同,若是日后也能保持这般,列祖列宗可是冒了青烟,生了张利嘴, 谁还害怕办不成事。”
    “当然, 略加稍稍多一点盛气凌人最好, 你这模样也太乖巧了些,旁人见了是当好欺负, 岂非要吃亏。”
    说是一点,可手指比的却不少。
    吕献之被突如其来正经的人,整的有些反应不及,为何刚刚还在步步逼近,如今就是笑意吟吟。
    “你为何……不生气?”
    “气什么?”
    杨灵籁捏了捏不通气的鼻子,歪头问。
    “就…就…你病了。”
    “啊,……你说这个啊。”她眼神转了一圈,才笑嘻嘻地答,“三娘为何要气,郎君病了,三娘夜以继日的看顾,染了风寒而已,不过自愿,自愿而已。”
    反正气都已经发过了,还把人给惹哭了,如今不曾后悔,也该算作变相自愿的。
    “郎君也不必太过心中挂念,至于你说给不得我什么,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些的,所以你不必自卑!”
    “这大事上,你确实是怂了点,但小事上甚好,甚好。”
    说着说着,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吕献之:好像并没有多少安慰……
    或许是人展露的几分脆弱,叫杨灵籁起了些兴致说话,她将人摁到榻上,卷了被子将他身上、腿上都盖的严严实实,又麻溜地去桌上端了茶壶和茶盏,茶盏一个给自己,一个塞给吕献之。
    从没在榻上饮水吃食的人觉得杯盏极其烫手,从心里到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不安和抗拒。
    可杨灵籁将自己同样团成一团,坐在他一旁,茶壶倒了一杯就往嘴里送,倒显得他越发矫情。
    又不期然想起她说他像女子一样,该是觉得他比寻常男子矫揉造作,不敢做这不敢做那,虽说却是如此,可任是他听了也觉得心头一梗,做不到随波逐流继续这般下去。
    垂首盯着手中捧着的茶盏,因着心思杂乱,茶汤泛着橙黄,上面寥寥飘着几点干桂花,红黄交接。
    心思一拧,喝了一口,浑浊却是滋味浓烈。
    很像倒茶的人,表面看矛盾,真正相处来就是各中滋味难言,既不是循规蹈矩的迂腐书香世家女,也不完全是性情暴躁只顾自我玩乐的皇室之辈。
    一侧的杨灵籁见他喝个茶都能皱出几根抬头纹来,愈发觉得奇妙,“郎君,你怎么就活得这般苦,这茶是雪青妹妹那送来了,值不知多少银两,是比那些寡淡无味的东西多了点甜辛,你喝这一口都是银子,怎得便不能享受欢悦些。”
    见他用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看她,杨灵籁嫌弃地转头。
    “罢了,难以强求,难以强求。”
    吕献之见她不再说了,只好垂头自己思量,到底何为欢悦,又为何欢悦,如何欢悦。
    只是越想来,越觉得惊恐,他好像是…不知如何笑了。
    杨灵籁见人发愣,手肘戳了戳他,见他抬头,脑袋歪过来说话,“郎君,若是我问你一句,你说真话还是假话。”
    “……为何要说假话?”
    好像是从头到尾将这句话在心里嚼了不知多少遍,没觉得有何不对,才慢吞吞地回答。
    “不是…,你就从来不曾哄骗过旁人?”
    “那你,要是就不想说真话如何?”
    这一次答案给的很快,“可以不说。”
    好的,吕献之就是吕献之。
    “今日我与母亲在祖母那争辩,你也瞧见了,做为二房的嫡亲少爷,母亲的嫡亲儿子,杨三娘唯一的郎君,我在这诚挚地问你,日后三娘、父亲、母亲,一同被吊到了崖边,凶匪只放一个人,你……救谁?”
    “为何只放一人,若是求财便以全部积蓄相换,不够去借便是,若是求命,该是谁死,便是谁担那份因果,不应牵连旁人。”
    他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这个问题在他那根本不成立。
    杨灵籁原本还上扬稍稍期冀的嘴角瘪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说,若我害了旁人被报复,亦或者是那人就是瞧我不顺眼,你就是想让我去死对不对?”
    如此一说,吕献之原本还信誓旦旦地心思萎靡了一半,明明他从前无数次都是这样想的,本来就是一人担一人责,能救便救,不可救便以无辜来判,依次轮之,谁最不该死便先救谁,都该死那就谁都不救。
    可对着那双眼,他的话说不出来了。
    “呵~,男人!”
    杨灵籁愤愤不平,简直是无情无义,猪狗不如。
    本来是想舔着脸分个前后主次,瞧瞧自己这点小恩小惠,能否稍稍软化一下这位又傻又冷的人,没想到自取其辱了。
    人家谁也不救,要做黑脸包公!
    断案呢!
    “我……”
    “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