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办完后的七天内,源泰的董事走了三分之一。外行看不出端倪,只能看到源泰的股价升升降降后又逐渐趋于平稳。
    袁珩不到三十岁,就成为源泰集团的一把手,压力只增不减。特别是面临董事换届, 褒贬不论, 新加入的新鲜血液也都暗地里给他评分。
    每天都有媒体在楼下蹲守,成功偷拍到一张袁珩下班时的照片。他西装笔挺, 外套搭在手肘处,胸口是万年不变的蓝染方巾, 袁珩站在大厦前的楼梯上,似乎在和谁讲电话, 垂眸时唇角自然勾起一抹弧度。
    这张前影帝下班的照片很快席卷全网, 当月正面临秋招季, 据说源泰hr的工作量翻了一倍。
    连续两周, 袁珩周末都要泡在公司, 部门结构大变, 员工要适应,中坚力量更是要屹立不倒。
    一家公司宛如一个生态圈, 源泰慢慢重新走上正轨, 晚上跟政府的人吃完饭,袁珩回到家, 主卧里亮着幽幽昏黄的光线。
    这半个月几乎天天如此,他回家时萧子昱多半已经睡了,但会给他留一盏夜灯,那是一份智能家居再贴心也给不出的温暖。
    袁珩把带有酒气的衣服扔进玄关处的脏衣娄,明天让私人管家拿去清洗,洗过澡后才轻手轻脚迈进卧室。走到门边时自己也觉得可笑,太子殿下两辈子素来横冲直撞,如今倒像是被什么束缚了手脚。
    萧子昱侧卧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睡袍已经散了,胸口大敞着,连带着两条白皙修长的腿一并露在外面。
    袁珩暗自磨牙,就这睡相,也不怕半夜被人劫了色。他关掉夜灯,无所顾忌地挤进去,这会儿倒不怕把人弄醒,长臂一伸将萧子昱拖进怀里,连人带被子一起抱紧。
    黑暗中,瑞凤眼睁开了一条缝,萧子昱睡得迷迷糊糊,全身最柔软的时候被人搂住,有些硌得慌。他伸手拍了拍腰间的手臂。
    袁珩不放,把脸埋进人颈窝,呼吸长发中浅淡温热的香气。他没多少诚意地道歉:“把你弄醒了。”
    萧子昱困得说不出话,哄小孩似的揽住袁珩的胳膊,安抚性地拍着,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哄睡了。
    奈何袁珩被他撩得睡不着,又不忍心把人叫起来作恶,压抑着吻上那两片薄唇,萧子昱用了那支柠檬味的牙膏,嘴巴里含着清新微淡的清香。
    怀里的人没反应,袁珩逐渐放心大胆起来,反正睡袍也散了,他毫不顾忌地把人光溜溜剥出来,手指终于触上那细腻柔软的皮肤。
    第二天一早,袁珩神清气爽坐在办公室,晨会结束后,问责电话如约而至。
    他用办公室的超大屏跟萧子昱打视频:“这么早醒了?”
    萧子昱坐在床上,头发还乱糟糟的,迫不及待打来,估计是气狠了。他捏着睡袍领口,指着锁骨上的几个痕迹:“你干的?”
    他一大早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嘴巴充血肿着,碰一下就刺痒难耐,脖颈到胸口痕迹辗转,睡袍扔在了地上,内裤被人换过了,他不想知道原来那条是怎么弄脏的。
    此刻看到袁珩正装威严坐在办公室,而自己睡相不端,衣衫不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准备讨个说法,却见袁珩面露惊愕:“主卧什么时候有蚊子了?”
    萧子昱气道:“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做的?”
    “宝贝,我昨天晚上都没回家,”袁珩笑得无奈且无辜,“不信你可以问问齐淮。”
    萧子昱犹豫道:“真的?”
    “真的,”袁珩煞有介事道,“昨晚跟政府的人吃完饭就凌晨了,怕打扰到你,就没有回去。”
    萧子昱一瞬间清醒了,茫然又震惊:“可我明明记得……”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内裤,嘀咕道:“昨晚睡着前穿的不是这条。”
    “你可能记错了。”袁珩笑眯眯的。
    看萧子昱一把抄起手机,跑到阳台,看到了洗好晾干的内裤,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袁珩终于憋不住,握拳抵唇笑出了声。
    “你骗我!”萧子昱瞬间反应过来,怒喝道:“袁长风!”
    “别生气,”袁珩开始往回哄,言辞间故作失意:“你睡得太沉了,都不理我。”
    萧子昱气得叉腰,半晌复又冷静下来,淡定地回到卧室,开始拆睡袍的扣子。
    袁珩喉结发紧,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萧子昱将手机扔在床上,睡袍扣子开了,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他如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之前那条,我要换回来。”
    袁珩一愣,立刻服了软,好说歹说劝人把衣服穿回去,转圜话题:“你今天有事吗?”
    萧子昱愣了愣:“没有,怎么了?”
    “来一下公司吧,”袁珩说,“杀青礼物还没送给你。”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要去公司。萧子昱独自吃完早午饭,换上西装,合宜的裁剪将腰身勾勒得恰到好处,一双长腿在西裤的包裹下愈发修长。
    他将头发妥帖扎好,去了源泰集团大楼。
    前台显然已经接到消息,领班出来将他领到总裁办,萧子昱进门,在袁珩的办公室看到了袁烨。
    相比起袁珩顶天立地的气势,袁烨就显得怂了很多。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地绞紧双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宣判。
    萧子昱问:“怎么了?”
    “我准备在万怡办个摄影展,”袁烨说道,“我哥让我先交个策划案给他。”
    袁珩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很快翻完了,往这边瞄了一眼:“还行。”
    “哥,你同意了呗,”袁烨登时跳了起来,又变回了烧包的模样,“我找哥们研究了一晚上,就知道肯定没问题。”
    袁珩说道:“不清晰的地方我标注出来了,自己去找负责部门对接,按照你给我的时间表落地。”
    袁烨领命出去了,萧子昱扬了扬眉:“你在培养他?”
    袁珩从刚才就在忍,萧子昱一身黑色西装,长发翩然出现在他办公室,让人几乎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他站起来,视线在人身上迅速扫过,衬衣雪白,扣子扣到最上面,顶着喉结,不知在遮掩什么。他答非所问:“衬衣好像有点问题。”
    萧子昱警惕地后退半步:“你让我来做什么?”
    袁珩表面斯文,虚虚圈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到电脑后面。屏幕上是一个计划书样的文件,萧子昱忍不住凑近了:“启动书?”
    话音未落,腰后袭来巨力,袁珩扯着他轻薄腰身,将人拉到了自己腿上。萧子昱来不及躲,扭腰坐下了:“这是……”
    他看清了顶头的几个大字:归巢基金会。
    在拍《喑哑》的时候,萧子昱曾经问过,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帮助这些被拐卖的女性和儿童,毕竟电影拍出来的终究是少数,大多罪恶在黑暗中不为人知。
    最近源泰内部结构重组,他也就没再提这件事,只自己默默搜查了一些资料,没想到袁珩不仅放在了心上,连初步策划都写好了。
    袁珩颠了颠大腿,提醒道:“跟你保证过,你要是帮我搞定吴先勇,就把源泰的慈善基金交由你打理。”
    萧子昱如梦初醒,那句承诺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之前基金是由吴先勇控制的……”
    袁珩点点头:“这些年他拿来喂龙跃,打造会所的钱不少是挪用了慈善基金,之后都要一笔笔慢慢清算。”
    萧子昱抢来鼠标上下滑动,这个策划应该是找专门的团队写来的,各方面都十分周全,他感慨道:“之后我会每年拿出百分之二十的片酬投放在里面。”
    袁珩掐着他的大腿:“没了?”
    萧子昱回过身,轻轻吻在他唇边:“谢谢。”
    袁珩不很满足,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蛮横入侵口腔,继而温柔地舔舐,本就肿胀充血的唇传来刺痛,萧子昱很低地“唔”了一声。
    衬衫弄皱了,唇分时口角晶亮,不待他平复呼吸,总裁办的门被人敲响了。
    一般没有老板应允,没人敢擅自进来。袁珩感受到身上人的僵硬,刚想安慰没事,就见门把手轻微一转,门从外面被推开。
    用这种狼狈姿势坐在袁珩腿上亮相太过炸裂,千钧一发之际,萧子昱无处可躲,竟然条件反射缩到了桌子下面。
    “哥,你用红笔圈起来的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袁烨推门进来,指着策划书上的一页问道。
    “场地布置精美,怎么样算精美,多少预算才能精美,你要量化需求,”袁珩随意回答着他的问题,垂眼看着桌下的萧子昱。
    西装皱巴巴的,长发凌乱,嘴唇红肿水亮。再往上是一双瑞凤眼,此刻正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袁珩被那目光蛰了一下,反而伸手去触摸萧子昱的嘴唇,同时一心二用教育弟弟:“说明整体布置的风格,中式还是西式,华丽还是简约,你把这个似是而非要求给策划部,能把他们气死。”
    袁烨豁然开朗,急忙做笔记,他哥这次却罕见地耐心:“还有不懂的吗?”
    袁烨点点头,赶紧抓住机会:“其实还有个地方。”
    萧子昱已经能感受到他在故意拖延时间,眼看着那只抚过自己下巴的大手要顺着领口没进衬衣,他咬咬牙,伸手往上一抓。
    袁珩面色不变,手掌从领口抽了出来,惩罚性地捏了捏萧子昱的耳垂。袁烨终于被打发走了,萧子昱从桌下钻出来,正了正衣襟:“流氓。”
    “谁才是流氓。”袁珩失笑,“幸好没用力,不然下半辈子你打算做怎么过?”
    萧子昱:“我可以和奥斯卡小金人睡。”
    “小金人我有的是,你随便挑一个,”袁珩将人拉过来,正色道,“你们那部剧是不是被星月奖提名了。”
    萧子昱点点头:“公司给我报了最佳男演员。”
    “我记得典礼是下周末?”袁珩说。
    “嗯,”萧子昱直视他的眼睛,“你会来吗?”
    袁珩装模作样:“那要看时间合不合适。”
    萧子昱不买账,无所谓道:“反正我师兄也会来。”
    他恃宠而骄,袁珩也没办法,转而问道:“要是我和萧谨川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萧子昱冷静道:“谁都不救,要是那条河你们两个都上不来,我下去也是白白送死。”
    倒是没被绕进去,袁珩彻底妥协了,揽住他的腰:“不管怎么样,颁奖典礼我都会去的。”
    第77章
    两人在办公室消磨到下班, 一起去探望了下温辞。
    吴先勇即将面临开庭公审,温辞会以证人的身份出席。这段时间他独自住在三环外的一所小公寓里,状态好了不少, 穿着亚麻色家居服, 平静温和。
    他在公寓里收养了一只不足月的流浪三花, 小家伙不怕人,从沙发缝里爬出来,跳到萧子昱腿上,瘦弱的爪垫来回踩着奶。
    萧子昱很会安抚猫咪,顺毛的力道恰到好处, 抬头看向温辞:“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可能回去教小孩子跳古典舞, ”温辞笑了下,再谈起梦想时已经非常淡然,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没天赋,赚不到钱, 现在想来,可能正是这种想法, 让我少了很多胆量。”
    注射药物的副作用在短时间内不会消退, 他的声音依旧阴柔微哑:“子昱, 还是要谢谢你。”
    萧子昱摇头:“做出决定的从来只有你一个, 选择离开吴先勇需要很大的勇气。”
    温辞微怔, 有些自嘲般:“是吗……”
    萧子昱的语气里不见惋惜和怜悯, 只是铺陈事实:“重新开始并不算晚,你可能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古典舞的老师, 然后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温辞笑着摇摇头, 将小猫接过来抱进怀里,他经历的那些事已经让他无法享受正常的亲密关系, 但也说不定呢,没了巨额负债,日子总不会继续坏下去。
    从温辞家出来,两人去商场订做星月奖盛典的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