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山心脏重重地阵阵收缩,不规律的跳动鼓动出沙沙的沉闷微响,渐冷的晨风时而驻足在眼前人的耳尖,托起她的发丝。
    她总是这样,死水一般平静,明明在看他,眼睛里又没有他的影子。他突然想吻她在瞳孔上落下投影湿濡的睫毛,明明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事情,还是会为了这点臆想而羞赧。
    陆见山垂着头,金色的双眸像晨光大亮的定格,转瞬又闪烁着一明一灭。
    “我……”陆见山压着嗓音的细密颤动,“小忆,我喜……”
    人在危急时刻,脑子的转速可以达到平时的数倍,比如现在。
    问,一个你打发时间消遣过的男人,突然要向你告白,而不远处是另一个你也消遣过的男人,你现在应该怎么办?
    许忆确实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手上有过人命,违反过一条以上帝国法律,但没处理过感情纠纷。
    难得宕机了半秒。
    ……不能让陆见山说出口。
    -
    祁沅的手握枪时一向稳如磐石,百发百中,从未出过差错,此刻却抖得厉害。
    他脸色阴沉,苦涩的火焰从心底烧到喉口,只有死死咬着牙才能勉强克制急促的呼吸。
    就是为了那个人吗?那个檀香木信息素的Alpha就是他吗?
    就是为了他,小忆才抛弃了自己吗?
    说是……朋友,其实还是喜欢他吧……?
    祁沅紧攥着拳,眼底毒液翻涌成的海啸平静成阴冷的冰面。
    杀了就好了。
    只要他死了。
    小忆总会忘记他的。
    -
    “你骗我。”许忆移开视线作出不愿面对陆见山的样子,“你明明是陆家的继承人,为什么要骗我。”
    许忆打算赶在陆见山表白前先发制人。
    她早就知道却一直配合陆见山演戏,一方面是觉得好玩,一方面也是为了留个结束游戏的口子。
    陆见山的表情一瞬间冻结,然后一寸一寸瓦解冰消,簌簌落下。
    溢出浅红的脸颊,水润发亮的眼,紧张却忍不住自己翘起的嘴角,忽而变幻成阴霾密布下的恐慌。
    他脊背发冷。当时撒下这个谎只是为了有个借口接近许忆,不想让她太警惕自己。
    后来也时不时会不安,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但他一直没找到坦白的时机。
    没想到会在这个关头被揭穿,自己说出的谎言会害了自己。是他逃避现实,自欺欺人。
    许忆看陆见山脸色苍白,心头一松。
    糊弄过去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对任何人或事都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有什么值得你骗的,但是。”
    “我也不想知道。”
    许忆垂下眼眸,最后补了一句:“说到底,我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地方,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见山平常最喜欢装哭,喜欢故意挤出泛红的眼眶,让泪光在最好看的角度晃动,保持在将将要滑落的状态,他享受这种博取许忆心软的行为。
    可真到了想哭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
    发酸的胀痛堵在心口,找不到出路,他喉咙紧绷,发不出一点声音。
    漂亮的眼睛褪色成一片灰暗和空洞。
    许忆有一刹那还以为自己要于心不忍了,但她摸了摸良心,发现自己没有。
    祁沅在树干背面,差点笑出声。
    刚才的嫉妒和痛苦在短短不到一分钟内化成了狂喜和幸灾乐祸。
    可惜他看不到那个Alpha的表情,不能更好地享受他的痛苦,但许忆那句“不要再来找我了”已经足够让他抑制不住喜悦。
    陆见山像雕塑一样定格在那,许忆顿了顿,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走了,陆见山蓦然扣住许忆的手腕。
    他有种缺氧的错觉,尚且无法解读自己此时翻腾的情绪都是什么,但下意识不愿意让许忆就这么离开。
    陆见山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无力地重复:“不要走……”
    许忆抽了抽手。
    嗯,果然抽不动。
    就说了她不喜欢Alpha……这群只有蛮力的怪物……
    陌生男人略显沙哑的磨砂质感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僵局:“放手。”
    祁沅狭长的眼底是锐利的碎光:“你该回你自己的校区。”
    陆见山猛地转头,无助的神情登时切换成被入侵领地的野兽对敌人的威胁。
    他的手覆上许忆的小臂,用不会伤到她的温柔力道尝试帮她从陆见山手里解脱出来,但陆见山不愿放手,扣得更紧。
    祁沅眼眸森然,周身散发着压抑的寒冷:“这位同学,上课时间了,请你遵守校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