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 第244节
作品:《盛世长明》 长孙曜的话音又停了停,但再开口却也不是猜测的语气:“玄卫第三卫便为玄三月。顾媖留话与你,告诉你她叫玄三月,那么她便是玄卫玄三月……”
长明倏然滞住。
她在椋县问了顾媖许多,她问顾媖到?底是谁,是不是她害的顾婉和叶淑娘……那日顾媖的回答是无话可说。”
但顾媖让裴修告诉她的话。
这就是……顾媖给她的答案?
长孙曜在顾婉旧宅的猜测,还缺少的一个?确切的证据,证实顾婉之事?与长孙无境有?关,而顾媖的话与身份就是证据——顾婉所遭遇的一切都与长孙无境有?关。
长明突然感觉到?喘不过气……顾婉是都想起来了?顾婉深爱长孙无境,如?果?对顾婉动?手的那个?人就是长孙无境,也许就是顾婉沉默的原因。
长孙曜无法轻松说出口:“顾媖恐怕不是为淑婉贵妃才告诉你她的身份。”
长明一滞,没?有?明白长孙曜这句话的意?思。
长孙曜:“……真正?的叶淑娘死了二十余年,叶淑娘死后她便顶替叶淑娘做了淑婉贵妃的姐姐顾媖,也就是说,她到?顾家的时间也应当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她一直用?毒药续着淑婉贵妃的命,以至淑婉贵妃不甚清醒。
“父皇对你下?京中?没?有?解毒药引的琊羽针,你毒解,他便确定你与孤有?关,随后他将孤调离京城,顾媖便在殿前指证你是玉凝儿之女,这一切不是巧合,他将你关押在天牢,孤去天牢,便证实了孤对你有?情。”
长明震愕看长孙曜,明白长孙曜话中?的意?思,喃喃道:“……我身世被揭发后,你去正?和殿那次,我偷偷去了毓秀宫见到?了她,她虽然没?有?直说,但她言外之意?是想让我逃离京城,她若是玄卫,何必劝我,她在长琊、又何必要救我?”
“你虽自小在顾家与她生活了十六七年,但她是玄卫,再看她对淑婉贵妃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会心软愧疚的人,许是因你对她有?救命之恩……救你不一定有?父皇的原因,但一定是她自愿的,她喂你吃下?碎寒金后,渡了内力与你护心脉,她是想要保住你的。”
长孙曜见过顾媖几次,但每每也未有?过多将视线停留在顾媖身上。
“……顾媖并不是叛逃者,她一直都忠于父皇,是父皇安排她——玄三月在淑婉贵妃身边,你是女子,你不是淑婉贵妃之女之事?,父皇从一开始就知道,且是早在你被认回长孙氏入京前,父皇就一清二楚,也并不是父皇调查知道此事?后,再将你与淑婉贵妃接回京。”
他话音突然又一停,声音微变:“玄三月真正?要告诉你的是,从你到?顾家开始,淑婉贵妃、顾家乃至整个?仙河,一直都在……孤父皇的掌控中?。”
长明望着他好半晌没?应声,呼吸错愕地停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顾婉……顾婉等待的十七年……
长孙无境知道顾婉在仙河,知道顾婉等待他的每一日,但他却又完完全全不在意?顾婉,他令玄三月杀了叶淑娘和顾婉的孩子,可他却又令玄三月让顾婉活着……他……
长孙曜小心地牵住长明的手:“长明……”
长明僵僵摇头,话无法从喉中?发出,陈炎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入。
落款查验完了。
……
“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落款的题字和印章做旧处理过,是这一两年才加上去的。”
“南楚末帝二十一年前就死了,所以这幅画的落款不可能是南楚末帝的,没?有?南楚末帝遗下?的画作和书法字迹,无法判定这幅画出自谁的手。长琊自称衮氏之人身份虽还没?有?确认,但东宫已经确认真南楚太后衮氏确实死在了南楚亡国之时,也便是二十一年前。”
陈炎重?新交回画,长明望着画上那同她一般模样的人发颤。
即便落款为假,但画确实是二十几年前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曾有?过另一个?“她”。
而这个?“她”此刻在何处?“她”是否还在世间?又是她的谁?
“这个?人必定与你有?关系,许与你是同族之人。”长孙曜的视线落在旧画上,声音略微的停顿,“他许是你的生父,又或是……你的生母,只?是同你先头一般,作男子打扮。”
他明白她也希望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而一直在她身边的司空岁,就是揭开她身世的关键所在。
“你的师父、”
长明听到?他突然提起司空岁,愣愣抬头。
陈炎知道两人要再详谈,悄声退出。
“你的师父本名并不叫司空岁。”
长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长孙曜说的是什么。
“你为何突然说这话?我师父……”
可她也明白他从不会无端胡说些什么,他既开口,那必然是确定的。
“我师父不叫司空岁,又该叫什么?”
“岁既宴——前赵豫成王王世子。”
“什么?”长明不敢置信,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身份,但长孙曜说前赵豫成王王世子,前赵?豫成王?
“司空是他母亲一族的姓氏,他本姓岁,他是前赵姜氏皇太子姜昼吾的伴读,也是姜昼吾麾下?光羽营少将……”
“你师父,也便是岁既晏,曾与姜昼吾往北穹修习剑术、兵法、医术、阵法等,九息暨微在北穹覆灭前,也曾在北穹修习,暨微便也师从北穹。”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长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师父是谁,北穹?她师父在北穹待过?他又说起暨微师从北穹……
长孙曜摇头:“这些情报没?有?错误。暨微知道你师父的身份,两人早便相识,许是前后辈的关系。”
长明不相信这些,但这些却是长孙曜说的,长孙曜绝不会骗她,也绝不会说一些没?有?根据的话,她师父司空岁……
司空、岁……
长孙曜再次看过画中?那张与长明一模一样的脸,看向长明道:“如?若这画中?人不是南楚皇妃,那便很有?可能是南楚的仇敌,南楚遗族一干对你并无半分怜惜,甚至是要毁掉你,除了早前你与南楚遗族一干在南境的仇怨外,许是因你、或者是你的父母原本便是南楚的仇敌,因为你与你双亲之一生得一模一样,令他们认出了你。”
“你师父若是豫成王王世子,你若与南楚有?瓜葛,他绝不会如?此用?心待你。”
长孙曜清楚地知道司空岁为长明拼过许多次命,司空岁对长明极用?心,除了剑术外,还教授长明许多课业,从长明幼时开始,便用?药浴锻洗长明的根骨身体?,以令长明的身体?耐力远胜普通人。
“孤离京南巡十三州前,在上元夜前,见过你师父,他曾问过孤,倘若你与孤隔着家仇国恨,倘若你的血脉……与长孙血脉是宿命之敌,倘若……压迫你逼迫你的是孤的至亲,孤是否还能站在你身边……”
长孙曜南巡十三州前?上元夜前?长明错愕看他,长孙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根本不会想到?的,那个?时候他们竟也见过面,她师父竟同他说过这样的话。
“现?下?看来,他那日的话恐非无心愤怒之言。”
前赵虽非亡于周,但大周与前赵开过三次战,如?若前赵没?有?亡在南楚手里,最后开战的必定是大周与前赵。
司空岁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对他就有?敌意?。
“从你师父的身份与他同孤说过的话来看,你的生父或生母应当是前赵与岁氏有?关的氏族,岁氏、司空氏、又或者是——”他望着她,声音微变,“——前赵皇室姜氏。”
长明凝滞看他,好似一个?字都无法听懂。
“……你真正?的身世,现?下?应该有?两人是知道的,或者说至少你师父是完全清楚的,暨微应当也知道些。”
长明不能明白这一切,她觉得长孙曜现?下?说的这些话好像每一个?字都不该是真的,可她望着他的眼眸、他的模样,却明白他此刻与她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修饰过的虚假之言。
“……长明?”
长明缓不过来,可看着长孙曜却也没?有?说出话。
长孙曜握住长明的手,这背后恐还有?些他们还没?看到?的,玄三月似乎还想令长明知道一些什么。
司空岁与长孙无境,长孙无境与玄三月,玄三月与顾婉,顾婉与长明……
司空岁怎会任由长明留在顾家,令长孙无境玄三月欺辱戏耍长明……
刚出生的孩子五官样貌模糊,只?是二三分,又非全然一般,玄三月如?何能从还在襁褓中?的长明脸上看到?长明与顾婉的那二三分相似?
长孙曜视线落在长明浅琥珀色的眼眸。
长明的眼睛瞳色非常的浅和特别,与顾婉完完全全不相同……与长孙无境更是完全不相像,如?果?是挑一个?同顾婉相像的孩子,至少瞳色应当会往与顾婉差不多的瞳色去挑。
为何……
长孙曜乌眸一颤。
恰恰相反……因样貌被选择的那个?人不是长明,而是顾婉。
顾婉生得有?些许像长明的母亲或者父亲,所以才被选做了长明的母亲,长明不是恰好被玄三月选到?的……长明是被交给玄三月的。
长孙曜嘴唇翕动?着无声——知道长明真正?身世的不只?有?司空岁和暨微,恐怕还有?长孙无境,这背后非常荒谬又残忍。
外间突然又传来一阵声响,随后薛以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扁音求见。
长孙曜猛然回过神,他没?有?立刻应声,轻揽着长明坐下?,声音微微发哑:“你在这等会儿孤,孤出去一会儿便回来。”
他稍稍碰了碰那副画,看得长明的眼眸,却也没?有?令长明将画收起。
长明恍惚间也听得了薛以的声音,知道是扁音来了,她还想着长孙曜方?才说过的那些话,恍惚着。
“你、你有?事?先去处理吧,我再待会儿,我……”
“孤一会儿就回来。”长孙曜吻她的脸,攥着她的手握了握,犹豫着慢慢起身出去。
殿门轻声阖起,长明望着画像心下?莫名突突突地跳,她滞缓抬眸看向外间。
……
“司空岁醒了,神情呆滞,不说话。”扁音神色很是沉重?,司空岁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比身体?情况更糟糕的是,司空岁没?有?求生意?志。
长孙曜神色愈发凝重?:“暨微如?何说?”
扁音还未回答,长明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
“我师父?”
扁音薛以一个?激灵回身,长明绕过屏风走进来,众人顾不上想长明如?何进来的。
“我师父现?下?在东宫?”
薛以当然知道长孙曜没?有?直接在长明面前见扁音,是出于一些原因不想让长明现?下?知道司空岁的事?。
长明脚下?没?有?一丝声响,她的气息也完全掩藏,这也便是众人没?有?发现?长明的原因,长明完完全全地恢复了,又因逆行经脉,内力大增,完全可以隐藏自身的气息。
“为什么不告诉我?醒了?”长明几是一下?明白了,面上煞白,“我师父受伤了?”
长孙曜牵住长明的手紧握,拉住恨不得立刻冲去鵲阁的长明。
“长明——”
他并不打算一直瞒着她司空岁受伤的事?,他只?是想由他见过司空岁后,再让她见司空岁。
但现?在……
长孙曜到?底还是开了口:“七日前,金廷卫在京南泊山崖底发现?重?伤昏迷的司空岁,金廷卫三日前将司空岁送回了鵲阁,你方?醒,司空岁也还在昏迷,此事?便还未同你说。”
*
长明和长孙曜到?鵲阁时,暨微还在尝试和司空岁说话,司空岁神情呆滞地靠着堆得高高的软枕,并没?有?回暨微一个?字音,垂落的眼睫同披落的长发皆是雪色,惨白的脸上泛着死气。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痛楚,只?是也没?有?一丝生气。
暨微听得扁音小声的呼唤,颤巍巍地转身,还没?待看清长孙曜和长明,长明已经脚不沾地似地冲了过来。
“师父——”
长明凭着床榻趔趄跪下?身子靠向司空岁,抵在灼烫地砖的双膝下?一瞬又悬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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