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词说的很清楚,唯有通过蜡烛,教徒才能进入光明,蜡烛相当于黑暗和光明间的一条通道。
    因此‘化骨池’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即使池醉无法判断它到底通往天堂还是通往地狱,能否助他逃出生天。
    不过这些也并不重要。
    池醉只希望,它能通向薄冰所在之处。
    薄冰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天堂。
    ……他好想他。
    这种思念其实并没有多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反而隐晦地埋在心底,潜移默化、细水长流。
    ——不需要无时无刻的陪伴,不需要花里胡哨的表达,只要对方许下承诺,就相信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因为无言的信任,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爱情。
    所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从这里逃出去,跟薄冰会合。
    池醉的眼神坚定起来。
    他知道,如果此刻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换成薄冰,对方会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活着!
    活下去!
    不必害怕前路未知,不必担忧前路崎岖,只要勇敢地往前冲!
    为了自己,也为了对方!
    池醉的心绪慢慢放平,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叫住脏辫男,池醉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个大概。
    既然同为一体,说明两人中有任意一人死去都会影响对方,这点还是让脏辫男知道比较好,他可不想进了‘化骨池’还要时刻提防背后有人捅刀。
    听完池醉的话,脏辫男更是大吃一惊。
    他不由想起自己趁人之危、把池醉扔进‘化骨池’这件事,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后悔。
    亏得池醉没出事,否则他也讨不了什么好。
    “情况你现在也知道了,你是要跟我一起下去,还是在上面等我?”池醉给了脏辫男一个选择的机会,语气淡淡,“不下去也没事,你顾好自己的安全就行,如果找到出口,我会通知你。”
    “这样的话……我就不下去了,”脏辫男小心翼翼地窥着池醉的脸色,犹豫再三开口说道,“万一我被那些东西吸干,不是得不偿失吗?还会连累你。”
    池醉点点头,对此毫不意外:“行,那你呆在岸上吧。”
    竟然……竟然真的松口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脏辫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
    他高兴地放松下来,以为自己即将躺赢。
    但就在这喜悦的时刻,他听到池醉轻笑一声,语气不明:
    “我想了想,你确实是呆在岸上比较好。”
    “啊?”
    脏辫男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掀翻在地。
    “咔嚓、咔嚓——”
    一连四声。
    池醉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断了他的手脚。
    “啊啊啊——”
    脏辫男后知后觉地发出惨叫。
    剧烈的疼痛从四肢关节处传来,他惊恐万分地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连一个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
    手都已经这样,腿更不用说。
    膝盖只是轻轻一歪都痛的头皮发麻。
    脏辫男红着眼,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废了。
    一个四肢俱废的人,即使知道出口在哪儿,也过不去……
    这种刚看到希望就迎来绝望的感觉简直能把人活活逼疯。
    看向池醉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脏辫男崩溃地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又没得罪你……我这么听你的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池醉不免感到好笑。
    他神情漠然地反问:“没得罪我吗?我这可是在报答你之前把我扔下去的恩情。”
    脏辫男却丝毫不觉愧疚:“那又怎样?你不是没事吗?!你那么厉害,下去了也不会死!……而且你扪心自问,如果换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你难道不会杀了我?”
    池醉看都懒得看他:“别用你那肮脏的内心揣度别人,一个人心脏,看什么都脏。”
    何况世界上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能把道德绑架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清新脱俗,这家伙也是真不要脸。
    “呵,你说的好听……”脏辫男凄凄惨惨地笑了起来,“你现在是胜利者,你当然能说这种话,你们这种厉害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感受……弱就活该做你们的狗吗?!我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怎么这么难……”
    他摆出一副被全世界辜负的模样,指责这个指责那个,显然已陷入魔怔。
    池醉却不惯着他,嗤笑道:“抱怨这么多,可不是因为你弱,而是因为你坏。”
    脏辫男瞪大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这句话一针见血,成功戳中了他的痛点。
    世界上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是,人很少否认心中的善念,却很难承认心中的恶念。
    做尽坏事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因为他们不敢承认,自己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因为自己恶毒。
    他们能面不改色地对别人犯下恶行,却不敢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瞧,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多可笑。
    要么一坏到底,干脆承认,要么别坏,做个好人。
    坏都坏了,还要摆出一副我是被逼的样子,把错误和责任推给别人,怎么会不好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