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讨厌杀戮,尽管杀戮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可如果没有杀戮,他活不到这一刻。
    有的杀戮仅仅是为生存而战,跟虐杀有着本质的区别。
    池醉曾饱尝生命不受尊重的滋味,知道那有多难受,所以他愿意给对手一个痛快——他杀戮的目的从来都只是活下去,仅此而已。
    正因为这样,别人的死亡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快感,带来的也许是负罪,也许是悲哀,也许是怜悯……
    可没有一种情绪会是快乐。
    那幕后之人快乐吗?
    池醉不知道。
    但他打从心底觉得,对方同样不快乐。
    也许是受黑白王座影响太深,这种感觉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池醉心间,令他渐渐衍生出一种与愤怒截然不同的情绪。
    好像一颗即将枯萎的种子,偶得甘霖,破土而出,为这份幸运而拼尽全部努力,颤颤巍巍地在地里生长。
    为什么……
    会这么痛苦呢?
    池醉怔怔地看着前方。
    难以抑制的心酸与埋怨如潮水般向他袭来,裹挟着层层叠叠的黑白浪花。浪花抽打在海岸上,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一下一下,“啪、啪——”
    如同午夜后才响起的钟声,已然被白日的喧嚣闹得疲惫不堪,声音沙哑,不复悠扬,再也无法让人从噩梦中抽离。
    池醉的思绪就这样被拖入深不见底的大海。
    那里没有光亮,没有生机,只有无数的尸骨与无尽的残骸,永不见天日……
    在这仅剩黑白两色的纯粹世界,池醉的意识终于放空。
    他闭上眼,一头栽了下去。
    冰凉的海水接住他。
    温柔而憎恨。
    于是,等脏辫男好不容易吐完,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那个留着中长发、面容俊美而极富侵略性的青年,正怔怔地看着黑白王座,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悲伤。
    他明明还在这个空间,却仿佛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
    在他身上,脏辫男感受到了一种格格不入。
    “喂!你……你怎么哭了?”
    池醉没有回答。
    或者说,此刻的他根本听不见来自外界的声音。
    “你没事吧?”脏辫男鼓起勇气又问了一次。
    见池醉还是不回答,他心头不由生出一丝窃喜。
    电子音说过,门会在只剩一人时打开。
    现在对方这种状态,不是正方便他下手?
    不,不对!
    脏辫男转念一想,万一他是装的呢?
    想让自己放松,然后完成反杀。
    脏辫男脑补出一堆画面,越想越有可能,一时间竟不敢动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胸口有些憋闷,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难受极了。
    脏辫男怀疑自己中暑了。
    他昏昏沉沉地想,一定是因为这个鬼地方没有排气扇,空气不流通。
    安个窗子会死?
    脏辫男不得不躺在地上,权当休息。
    过了好半天,他才恢复一点力气。
    再看池醉,还是没有反应。
    脏辫男有些高兴。
    但他非常谨慎,又观察了许久,想确认池醉是真的没了意识还是在骗他上当。
    “兄弟,我就确认一下,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啊,”他边说边靠近池醉,同时给自己壮胆,“我就确认一下……就一下,不会有事的。”
    说着,脏辫男小心翼翼地走到距池醉半米远处。
    发现池醉仍然没有反应,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眼下他基本能够确定,池醉不是在装模作样。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这见鬼的监狱吧,”脏辫男叹了口气,“其实我挺感谢你的,你让我活到现在,但都到现在了,我总不能就这么放弃,能活谁想死呢?再说谁让我俩只能活一个呢?有机会我一定给你烧纸钱……”
    碎碎念说完一大段,脏辫男捏住池醉的脖子,想让池醉窒息而死。
    可他很快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掐,池醉都好像没有感觉。
    怎么会这样?!
    脏辫男大惊失色。
    接下来,他又试了好几种办法,但没有一种能对池醉造成有效伤害。
    掐脖子、扭脖子、撞墙……
    能试的都试了,池醉愣是半点伤都没受。
    这下,脏辫男看他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心中更是生出一股后悔。
    但做都做了,一不做二不休,池醉的命他必须拿下,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脏辫男原本动摇的心再次坚定了起来。
    他艰难地拽着池醉的两条胳膊,将池醉拖到高台边缘,想要把池醉扔进‘化骨池’,来个借刀杀人。
    “下去吧你!”脏辫男用力一推。
    路不过几米,拖个人而已,他却出了一身大汗,满头冒烟。
    “总算结束喽,累死我了。”
    就在脏辫男全身放松,以为自己是最终的胜利者时,‘化骨池’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怎么回事?
    脏辫男赶紧趴着身子往下看。
    当他完全看清‘化骨池’内的景象时,差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只见‘化骨池’中央,原本应该倒下去的池醉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