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品:《山石

    其实peter从没说过这话。但无所谓了,李方潜想,总得给自己的笨行为找个理由吧。
    沈拙清答应地很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原以为只要给一段时间冷却,奔涌的爱意就能自己退却,可李方潜的出现就像阀门一样,靠近的那一瞬间,沈拙清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我马上跟你走!先等等!”沈拙清将资料一把扔给同学,几乎是跳着就回了院楼。楼梯转角就是收发室,各种物品分门别类放好。他一路小跑来到小箱子面前,在晃荡的视野里找到“letters”的标识。
    一封封信循声跌落,好巧不巧,最上面一张就是熟悉的中文字迹。或者说,其实不是碰巧,而是李方潜寄来的数量实在太多,掉出来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沈拙清手都在颤抖,耐心拾起雪白的信封,又小心翼翼拿衣角擦好,夹在硬皮书中间。
    太厚了,根本夹不住。沈拙清很幼稚地拿手指比了比,和食指指节一样厚,心里像被蜜浸过一样。
    就一天,沈拙清想。过了今天,就把李方潜还给这个需要他结婚生子的世界。
    这一想法一旦出现,那些愧疚和纠结便都可以放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李方潜发现自己要等的这个人,肉眼可见的气色好了起来。
    “你回趟学院怎么这么高兴?”李方潜打趣道,注意到沈拙清藏在衣服内侧大口袋里的那一摞东西,“你抱的什么?”
    “不告诉你!”沈拙清神神秘秘地先回宿舍,放下那一堆信,才跟李方潜来到约定地点。
    peter的打扮倒是丝毫不出乎意料,是那个年代摇滚青年非常标志性的形象。沈拙清酒量不好,只好任李方潜点着气泡水,吃peter开完趴剩下的生日蛋糕。
    peter有男朋友,这是沈拙清没有想到的。令他更意外的是,这两个人在面前无比放肆,而李方潜竟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他知道,咱俩圣诞节去过那个酒吧之后......就没再避着我了。”李方潜无奈笑了笑,向沈拙清解释道。
    peter看他俩在窃窃私语,把一个抱枕扔了过来,顺便亲了口男朋友的脸,问道:“清,你们怎么还没在一起?”
    “嗯?”沈拙清瞬间慌乱了,明明是李方潜的舍友,就算是开玩笑,为什么会拿自己开这种玩笑?难道真的这么明显?
    而下一毫秒,难过就代替了之前的情绪。都这么明显了,李方潜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还是说,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因为教养和交情没有挑破?
    可那些信又算什么呢?
    饶是心里饶了八百个弯,似乎也只过了一瞬。李方潜似乎习惯了peter的混样,赶忙替沈拙清解了围。
    一块石头重重落地。
    原来李方潜根本没有那么多心思,又是一出独角戏。
    第15章 归来吧
    peter挽留了沈拙清很久,说他愿意留漂亮的小哥哥过夜,还因此被男朋友戳了一下。沈拙清只是在一旁笑着,坚持要回学校。
    说好的一天,就是一天。
    天亮后,灰姑娘就要还回水晶鞋,而王子要回到现实世界,过必承其重的日子。
    沈拙清偷偷把那几十封信藏在书架的最里侧,被一本本书压在后面,像一个只有他知道路的秘密花园,埋葬着始于夏天的记忆。
    夏天啊。
    加州的夏天来得突然,好像是刹那间的事。沈拙清新学期换了新老师,但依旧和ryan密切联系着,关注他那个剧本的排剧进度。一天,ryan兴致勃勃的告诉他,新剧“letters”选角定了。
    letters,书信。沈拙清对着这个单词开始神游,后面ryan是如何夸主演的已忘了,思绪飘到那个书架的后面,心中有种隐秘的幸福感。
    因为,这个剧本的中文名,不叫“书信”,叫《情书》。感谢语言之间细微而美好的区别,竟让他藏下了一书柜子说不出“情”字的“书”。
    沈拙清如今回信很及时,也能很好地掩饰情绪。毕竟打电话和写信都见不到眼睛,要想隐藏爱意要轻松许多。只是因着各种杂事,那次peter的生日成了最后一次和李方潜出游。
    离南加大不远,就是好莱坞。排剧时,沈拙清认识了来自不同国家的才子才女,也终于可以流利地与人交流。他甚至有点爱上这个承载了无数电影梦的摇篮。
    然而残酷的是,人总是不断地在说“再见”。但沈拙清知道,这个造梦的工厂,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他和李方潜约好了一起回国的日子,离开前甚至有些感叹。
    一年的日子酸酸甜甜、按部就班,经历了许多五彩斑斓的故事。可惜印象最为深刻的,竟是那个无疾而终的月夜。
    沈拙清想起夏目漱石说月色,是东方人隐秘的爱意。而此时抬起头,却觉得这是诗歌里最残忍的意象。
    如果没有那场雨的话。
    正如剧作中,特殊的日子总伴随着戏剧冲突,美好的月色总适合告白,而雨天也总用来渲染悲情。
    沈拙清想,自己终究没能免俗。
    王霞的哭声,沈拙清记了很久。那把曾被夸作“缠绵悱恻,妙似琼浆”的好嗓子,自沈拙清记事以来就是喑哑的,哭起来更是撕心裂肺。因此王霞很少说话,从来不哭。
    而此时的沈拙清,听着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哭声。沙哑的声音通过电流钻进耳朵,像刀片一样刮着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