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就像是被神明祝福又被神明诅咒的果实,甘甜而又深藏剧毒。生命,人格,自尊,感情,都在上一个世界被碾碎又重塑,祂轻易地赐予重生又轻易地施加苦难。
    但还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死亡。
    ......她就是我。
    我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这一点,她就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
    我默默地和她对视,她的眼里没有我,而我的眼里却有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朝我举起枪来,那是我曾经用来了结自己的那把枪。
    “砰。”她扣下了扳机。
    我闭上眼,却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痛苦、没有醒来。
    等再睁开眼,站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浸没在血水中的忧郁的人偶少女。
    是阿紫。
    他站在远处微笑,是黑暗中唯一的光点。
    我开始跑啊跑啊,向着我喜欢的、我深爱的少年尽情奔跑。跑得完整的胸口开始崩裂,跑得肢体脆裂出尖锐的哀嚎,跑得灵魂仿佛要就此化为泡影。
    直到我扑入他的怀中,还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到能忽视掉所有不堪与痛苦。可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的脸,我忽然听见背后隐隐约约的风声。
    我回头转过身去,子弹正中胸口。
    我猛地睁开眼,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狭窄的气管像是一个打气孔,呼呼喘着粗气。
    眼前是教令院的禁闭室,这幽暗狭小的封闭空间里只有稀薄的空气和满地的枯枝杂草。作为囚犯,我和阿紫被分开关押,我的四肢都已经被拷上镣铐,所有的尖锐物品也全部被搜刮干净。
    “你醒了,但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感觉还好吗?”
    我循着这稚嫩却温柔的声音而去,坐起身来,身体转动连带着锁链发出铮铮的声响,我看到了幼小的神明有些担忧的脸。
    “......临终关怀吗?这就大可不必了,阿紫呢?他怎么样了?”
    我撇过脸躲过她的问题,对她的满脸关怀的神情有些神经过敏。
    我怀疑她另有所图。
    “你们一醒来都问了一样的问题呢。”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用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他的话早已经清醒了,我与他做了一个交易,现在他应该会调整好自己吧。”
    并未出我所料,只要阿紫身上仍有利用价值,他就还能安全。
    “是你唤醒了我?”我记得我应该是能源耗尽而昏倒的,可我并未在嘴里尝到血腥味。
    “是的,似乎神明的力量能为你充能。散兵作为雷电将军的原型机,他的血液也有同样的作用。”纳西妲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平静地仿佛是在和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伤害过自己的罪犯说话。
    “不继续问问是什么交易吗?”
    我垂下眼眸,用沉默来回应她。
    她看着我,浅浅叹了口气。
    “朝生,你太狡猾了。每次都是先要问我,等我回答完后却对我的问题弃之不理。”
    “......你不是智慧之神吗?答疑解惑是你的强项吧。”我淡淡道。
    而且她的那些问题,都太平易近人了,不像是一个受害者对待加害者的态度,这让我不得不对她保持谨慎态度,多说多错。
    “......你对我、很排斥吗?”她的声音弱了下来,敛下的眼眸透露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你是胜利者,我是失败者,仅此而已。不如说你的态度才叫人生疑吧。”我双手抱臂说道,这样能给我一些安全感,镣铐碰撞的声音在幽暗的禁闭室里回荡。
    “......可我,并不觉得你是真的想要伤害我。”
    “哈?”我诧异地看向她,“你在说什么傻话,想是想,做是做,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居然还......”
    “你瞧,你没有否定我。”她松开了紧蹙的眉,转而笑眯眯地打断我,“你确实没想伤害我。”
    真想给自己来一下子。
    “朝生,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靠近我,和我一样坐在地上,转头向我说道,“知道你其实一点也不愿意伤害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在凯瑟琳的身体里,你好像马上就发现我了吧。”她垂下眼眸,慢慢地回忆道。
    “那时候我其实很紧张,那是我在现实世界中第一次差点被人发现,之前和大家说话都是在梦里,但虽然说紧张,但更多还是自己终于被看见了的激动吧。”
    “然后你就走了,像一只胡乱飞舞的蝴蝶,在教令院的地下飞来飞去。我感知到了你身上的神之眼,虽然其主人已经消失,但它身上仍留着那位主人对你的深深牵挂。”纳西妲动了动放平的脚丫,继续道。
    “所以我没忍住,呼唤了那枚神之眼,你果然跟着它来了。”
    “我几乎没有以自己的身份和其他人清醒地对话过,基本都是在他们的梦中,所以我真的很开心能和你说话。”
    “但你却很难过,为我而难过。从你见到我的第一刻起,你内心的悲伤就快把我淹没了。”纳西妲揪起来自己的裙角,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而我只是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颤动的眼睫暴露出我内心的动摇。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如此强烈的感情,强烈的即使我已经无法使用能力读心,却仍能在你的精神力中感知得到,怜悯、愤怒、哀伤,全部混杂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