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作品:《海压竹枝

    唐子文僵住了身体,他缓缓抬头,蓬头散发,眼神犹如厉鬼一样望向握笔的那人。
    那人避开他的眼睛,镇定地又写了几句话,淡淡道:“同僚一场,我是为了救你。”
    雷礼宗猛地拍了拍桌子,指着唐子文厉声道:“快给我如实交代!再浪费时间我他妈第一个杀了她!”
    池楼逼得紧,皇上逼得更紧,他可不想平白无故掉了脑袋。
    唐子文自然知道监卫司的手段,他坦白只是时间的问题,不如将祸水东引抢一线生机,就算最后他猜错了也要拼死赌这一把。
    “我说。”唐子文被架着的手指向副使和屋内众人,“此事他们听了是会掉脑袋的……”
    雷礼宗见他说的这样严重先是不屑地笑了笑,不过他笑着笑着就僵住了嘴角,能犯下这种事情的人或许来头真的不小,他抬手让人都撤了下去,唯独让记录的人留了下来。
    “现在没人了,你说吧。”
    ——
    销乌众人时不时望向主殿,担忧和恐惧在脸上交织变化,主殿门窗紧闭,烛火映出两个人影,雷礼宗已进去好一会儿了。
    “回禀掌司,刚才审过活下来的那几个,他们说是受了鄢朝二皇子玉贤的指使。”雷礼宗将方才审出来的证词放在池楼的桌案前,又恭敬地后退了一步。
    池楼拿起来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便丟回了桌案上,他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看着雷礼宗示意他说下去。
    雷礼宗咽了咽口水,“玉贤买通那几人,让鄢朝的人与他们里应外合,这才使得我们失了先机,后面又趁乱放走了那群人。”
    “里应外合?”池楼低声附和了一句,他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雷礼宗却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雷礼宗捣头如蒜,跟去猎场的只有二皇子玉贤,怀婵是他的胞妹,若说是他策划此事,意图搅乱此次两国联姻其实未尝不可。
    “是,是玉贤,四公主是他的亲妹妹,或许是他不舍四公主远嫁才会出此下策,又或许是鄢朝早已——”
    他话没说完池楼便站起了身,踱步走到雷礼宗面前。
    “雷礼宗,你在我身边待了五年。”
    池楼的脸隐于暗中,语气平铺直叙,一时看不清喜怒。
    他偏头抽出雷礼宗腰侧的佩剑,寒光乍现,“你说是玉贤因为想悔婚而派人在定朝的围场内刺杀皇上,没想到误打误撞杀了三皇子?”
    雷礼宗听着剑出鞘的声音绷紧了身子,闻言连忙僵硬地点头,接着双眸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神色激动地看向池楼,忙不迭说道:“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刺杀三皇子,只要三皇子死了,婚约自然就作废了。”
    池楼颔首,笑道:“玉贤真是蠢,早不悔婚晚不悔婚,非要到了定朝才搞这样一出。”
    池楼转了转手里的剑,森森寒光照在他脸上这才让人看清他此刻脸色是多么阴沉,下一瞬剑已抵上雷礼宗的喉咙,渗出血迹后堪堪停下。
    “你觉得是我蠢还是皇上蠢?”
    雷礼宗瞪大了双眼看着池楼,死咬牙关,额上暴起青筋,一颗斗大的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角不偏不倚地落在剑身上。
    雷礼宗艰难地咽了口水,试图让自己说话时不那么干涩,片刻后从喉中挤出几个字,“还请掌司赐教……”
    长剑在池楼手里转了转,冰冷的剑刃让雷礼宗动也不敢动,池楼用剑挑起雷礼宗的外衣,轻轻用力便刺破了。
    “玉贤既然奉命来了定朝,他为什么要选在围场里,连他自己也在场的情况下动手?就算是玉贤收买了监卫司的人,可禁军如此之多,他又怎么可能走出层层包围,况且玉回和怀婵尚在营帐之内,他带的那些人能保证他们三个全须全尾地离开定朝吗?”
    池楼说的慢,手里的剑也慢慢地划开雷礼宗的衣服,“此事不可能是鄢朝做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让雷礼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了他一样,“掌司——”
    池楼摸索着剑柄的花纹,不紧不慢地打断他,“若明日戌时你还是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你这把好剑就要换个主人了。”
    咣的一声,池楼说完便将剑丢在了地上。
    雷礼宗一动不动地跪着,浑身的肌肉随着池楼的动作紧绷,紧张地咽了咽,接着急切地向池楼证明自己,“请掌司放心,我一定会想出万全之策。”
    池楼这才垂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嘴唇,“嗯,起来吧。”
    即便是他现在看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雷礼宗也片刻有不敢耽误,连忙站了起来,垂首站在池楼面前,谨慎地说道:“若掌司没什么吩咐,属下就先下去了。”
    “再去把守着猎场那几个好好审。”池楼丢下这句话便率先走了出去。
    身后雷礼宗的肩陡然垂了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池楼远去的背影,接着伸手摸了摸衣领后的破洞。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剑,泄愤似的踢了一脚,静默了许久,最后却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捡了起来。
    雷礼宗摸黑整理了一番才出了主殿,他看起来神色无常,可颈后的衣服却裂了一个大口子,风从外面灌进来,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屋外的天远比他想得要黑。
    第118章
    今夜城中人心惶惶,打更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惊得门窗紧闭的屋内又是烛火飘动,无法安睡的人焦躁不安地擦去一身的冷汗,如临大敌地盯着窗外树叶投下的影子,心有余悸地回想起从前荒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