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品:《痛吻

    找不到人的林远之暴躁得像只快炸毛的狮子,那可怕的眼神把护士吓坏了,小护士急忙找来了护士长。
    护士长听到林远之找一个叫温何夕的病人,她立马想起来前几天抢救的病人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这个病人他没转入普通病房,他在重症监护室。”
    护士长话一出,林远之黑沉沉的脸瞬间刷白,所有的怒气消散不见,沉淀在心湖湖底的什么东西似要随时翻涌上来,冲破坚硬的壁垒。
    他的情绪在松动,如同深埋在土壤里欲破芽而出的种子。
    第32章
    在护士长的指引下,林远之找到了重症监护室。
    那里只有满眼的白色。
    与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那几台机器运作时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声音。
    温何夕就躺在那里,而他只能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重症监护室里面那张戴着氧气罩的削瘦脸庞。
    像是气管堵住了,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温何夕的头发为什么变白了?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走廊尽头,拐出一道身影,许宁与端着碗泡面,低着头走过来,他看上去神情疲惫,挺拔的腰背微微佝偻,眼睛通红,像是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
    事实上,他确实没怎么好好睡过觉,这几天温何夕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光心脏骤停就有七次,好在都抢救过来了,但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一定能抢救过来。
    他真怕一觉睡过去,错过了抢救,万一温何夕就那么死了,那就连个在温何夕死前给他送行的人都没有了。
    那样的话,太可怜了,温何夕已经够可怜了。
    之前医生跟许宁与说——可以多和患者说说话,激起他的求生意志,许宁与的嘴张开又闭上,反复了几次,他都不知道和温何夕说什么,跟他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死了?还是说把他祸害成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因为伪造出来的不在场证明被释放了?
    许宁与说不出口。
    他自己无能为力,于是想找别人跟温何夕说说话,人是种群居动物,活在世上总少不了亲人朋友,想找一个孤孤单单的独行者不容易,可偏偏温何夕就是这样一个人。
    许宁与取出了温何夕的手机卡,手机已经坏了,摔碎了,他把卡装进自己手机里,翻开通讯录,找了一圈,找不到一个可以跟温何夕说话激起他求生意志的人。
    温何夕没有朋友,连一个要好的同学都没有,现在唯一的亲人也没了。如果那天许宁与没有去找他,他大概会死得消无声息,直到尸体发臭腐烂才会被人发现,然后尸体无人认领,没有人为他买一块墓地,也没有人为他祭奠。
    他在人间走了一遭,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许宁与没注意到林远之的存在,端着泡面坐到走廊的公共椅子上,他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短短几日,他的温和气质就被磨没了。
    他曾经坚信的一切崩塌。
    那些发生在温何夕身上的一切,他仅仅旁观了一部分,就差点被逼疯了。
    几天前,他去温何夕租的房子取证件,房东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一边咒骂温何夕一边跟他要补偿金。
    “要死也不死在外面,以后我的房子还能有人租吗?早知道是个能惹事的,我打死也不租给他,还带个疯子妈,动不动就扰民,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这种人怎么就过来祸害我了呢。”
    “什么证件?不知道,扔了,死人的东西我敢留吗!”房东这么说着,踢倒了一个铁盒子,那一堆都是从温何夕租的房子里扔出来的。
    铁盒子倾倒,发出哐当一声,盖子打开,里面装了大概有一千的现金。
    房东眼睛一瞪,手疾眼快地把钱吞了,冲他吼道:“看什么看!这些钱就该是我的,他把我的房子弄成这样,还不准我收点赔偿了,我告诉你,不给我一万,你别想拿到他的证件。”
    温何夕已经那样了,这些人却不肯施舍给他一点善意。
    贪财自私的房东,不过问学生情况反而一味强调没有学校责任的校领导,甚至还有那些未踏入社会的学生们。
    心智不成熟的少年们肆意编排着温何夕,听说温何夕进了医院至今昏迷不醒,没有丝毫怜悯,他们用最恶心的词形容温何夕,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温何夕,好似温何夕成了大恶人,他们都是揭竿而起联合起来对抗恶势力的英雄。
    许宁与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踏入温何夕所处的世界,只是接触了一点温何夕平时所受到的恶意,他就已经喘不过来气了,他无法想象温何夕是怎么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下生活的,换了另一个人可能早就被逼疯了。
    温何夕是没有被逼疯,但他被逼进了icu,至今凶手逍遥法外,罪证不足,嫌疑人又有不在场证明,他们明知那些人是凶手,也明知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但他们偏偏没有证据。
    法律上,罪证不足不予定罪。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大摇大摆离开警察局。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如今,他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这句诗写得有多么刺骨。
    临走前,凶手还嚣张跋扈地指了指他,对他说:别多管闲事。然后第二天,他老婆就差点出了车祸,那些混蛋在警告他,让他不要再管温何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