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的植物茎块则交给多少有些刀工的帝鸿氏辉，让他给切成小孩巴掌大小、半公分的厚块儿。
    至于珍贵的那点儿肉食，自然是明珝亲自料理：鱼肉切成约摸半指的厚片，羊肉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其他的肉食也是相当的处理方式。
    火锅不能做，辣椒不能有，但这时代有样好东西，同样能完美代替辣椒的作用。
    那就是食茱萸。
    虽说这个时代的食物烹饪仅限于烧烤和水煮，但也不是没有变通的余地。
    切块的肥肉与食茱萸、香叶、青花椒等香料先入锅，加水后用大火煮开，然后改为中火熬制，直到肥肉煮的软烂，香料的功效也完全发挥出来时，再趁着汤水滚沸将耐煮的植物茎块和香菇木耳等入锅。
    做不了火锅，那就来个麻辣汤。
    渭河流域气候并不湿热，但部落人大都席地而睡，即便有兽皮垫着，身体里的湿气与寒气也免不了颇重，吃点麻辣味儿的正好驱寒祛湿。
    不过考虑到姬部落人此前食辣的先例，仅限于采摘食茱萸叶子以及青花椒叶子后与其他食物同锅煮食，明珝还是控制了食茱萸和青花椒的量，整个汤严格来说紫只能算是微麻微辣。
    待得汤水再次滚沸时，杂粮饭也已经熟透了。
    往辣子汤中加入适量的盐，将剩余的肉与野菜添入锅中，孩子们各自用粗陶碗盛了杂粮饭，自然就围着大锅开始了今日的晚餐。
    只到底不是与平丘琰他们同锅，明珝对这些泥里打滚的孩子们的卫生问题实在没信心，索性每种食物煮熟时，都用汤勺舀出来尽量均匀的分给所有人。
    这道汤菜在美食遍地的后世只能称之为家常，然放在此时此地却是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唯有那等带有灵气的食物能轻易胜过。
    孩子们刚开吃的时候，还因为麻辣味道的刺激而有所不适，却又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在纠结中一个个吃得还算慢些。
    等适应了麻辣味后，大家那是抢得飞快，刚从滚烫的锅子里捞出来的肉就吹着热气就往嘴里塞，抽空才赞叹明珝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问她从哪儿学的。
    明珝也不回答，只给帝鸿氏辉递了个眼神。
    于是少年凶巴巴的吼出来：“问问问！哪儿那么多问题，不好好吃的接下来就别吃了！”
    孩子们顿时噤声，一个个乖乖低头吃自己碗里的，不敢再多问什么，生怕真的惹了小霸王生气没了吃的。
    这顿饭吃完后，有过半的孩子都汗流浃背，大家只以为是吃得太热了，明珝却是知道他们都是多少有些风寒的在发汗，也不阻止帝鸿氏辉致使他们清理锅碗，只叮嘱今儿所有人都不许去河里洗澡，免得沾了冷水又让风寒反复。
    ……其实最强壮的几个崽子是无妨的，但明珝懒得一个个去分辨并解释其中的原理。
    民以食为天，原始部落里比武力威慑更能让人信服的，无疑是食物上的贡献，明珝只用了一顿饭就让大院里的孩子们心服口服，也都乖乖的听了她的叮嘱。
    而这一顿饭的食物香气飘出去后，多少有些引起了周围族人的注意，但大家稍微打听也不难知道孩子们从少典氏阙长老那里换得了鱼和羊肉，便只是嘀咕这些孩子竟然将烤肉做得那么好吃，没多少人将此事放在心上。
    次日清晨，来查看孩子们的阿柯随口问起，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一说，昨日在西边大院发生的一切就传出去了。
    而明珝对此并不理会，领了当日的食物后，依旧让帝鸿氏辉借了骨刀，又再多喊了几个强壮些的孩子，朝着她昨日观察山势时瞧见的几处竹林进发。
    明珝将昨日瞧见的几处竹林大约弯了条路线，从左往右的一处处搜罗过去，走空的次数不少，但三处竹林里总归有一处能寻到竹笋的。
    从拇指细到胳膊粗，从半尺矮到半米高，但凡指甲掐得动的竹笋都是能吃的，明珝半根也没放过，全带着人贴地刀割后装进藤条编织的药篓里。
    中午时大家就歇在山中的溪涧边，游鱼太灵活没能抓到，只逮到了几只螃蟹和马虾，捡了些比较嫩的竹笋出来，大家生了火烤着将就充饥。
    等中午最热的那阵儿过去后，大家又转了最后几处竹林，这才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去部落里。
    和昨日不起眼的小药篓不同，今日快十个孩子，每人背着一个装满了竹笋的背篓，怀里还都抱着一抱竹笋，光是这架势走进部落时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等大家看清楚都是竹笋后，惊讶就更多了。
    竹笋能吃大家是知道的，剥了壳后无论是整根穿着烤熟撒盐、还是切成小块白水煮了吃都可以，哪怕是遇到口味教苦的几种，那也无毒无害能吃饱的好食物。
    但竹笋这东西，不同地区新发的时间不同，同一地区不同品种的竹笋新发的时间也不同。
    如渭河联盟一带，四月到六月正有好几种竹子发新笋。
    人们还没有掌握竹笋出产的规律，采摘就还处于最原始的全凭运气阶段，去竹林的时候未必能碰上竹笋，竹笋新出的时候又不知晓。
    总之，这还是大家第一次看见那么大数量的竹笋。
    几个孩子大半日就这么多的收获，就连大人们都忍不住多了几分关注，更有知道这个季节的竹笋好吃的族人，拿着些其他的食物来和孩子们做交换。
    按照部落的规则，采集任务和渔猎任务之余，大家自行获取的食物都是归属自己的，而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并没有任何任务，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明珝他们有绝对的处置权。
    明珝也没打算让大院的孩子们全靠啃竹笋为生，对于族人的交换请求自然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合理的交换全都答应。
    姬部落西边区域居住的多是少典氏和帝鸿氏的族人，饶是明姬和帝鸿氏辉的父母都不在了，大家也都还将他们真心实意的当做晚辈对待，便有长辈主动帮忙看顾，更没谁敢在交换时坑了明珝他们。
    最后明珝只留了三背篓的竹笋给大院孩子们吃，其他的都交换成了各种食物。
    不用说，西边大院里当晚的吃食同样美味且丰富。
    竹笋剥壳后穿在细木棍上烧烤，只加盐的时候味道也不算差，然而在稍微加了些食茱萸和红花椒的粉末后，那味道却是直接上了一层楼，吃到帝鸿氏辉到处找水喝也不肯停下。
    期间有孩子提起住在其他院子的朋友，明珝想到那些同样无父无母的孩子生活也很艰难，也将多余的、不耐放的食物匀了些出来，让人分别给其他四个大院的孩子们送去。
    帝鸿氏辉这时对明珝已经有了几分盲目的信任，他虽然担心食物存少了以后又要饥一顿饱一顿，但想到自己能帮到别人又很开心，便心态纠结的带人完成了这任务。
    第三日，明珝带着孩子们钻进青冈林采集蘑菇。
    大家也知道有些菇子能吃，但蘑菇的品类实在太多难以分辨，在有人吃下蘑菇死亡后，如今已经没人敢吃蘑菇。
    因此大家对于采摘蘑菇这事儿避之不及，反而让林子里的蘑菇生长旺盛。
    全靠对明珝的信任，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孩子们才敢跟着明珝去采蘑菇。
    明珝自然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她没有贪多嚼不烂的将所有能食用的蘑菇采摘，而是耐心教大家辨认几种常见且绝对无毒的菇子，如平菇、香菇、草菇，以及树上偶尔会遇到的猴头菇，和朽木上的木耳与银耳等几类，到傍晚时才带着大家满载而归。
    饶是如此，吃蘑菇还是遭到了来自大人们的阻碍。
    好在有少典氏阙和阿柯从中转圜，明珝用几把药材换了只竹鼠，将每种蘑菇分开烹饪，每次煮熟后先喂竹鼠吃，竹鼠一刻钟没事儿后大家再吃。
    就这么在一群大人胆战心惊的注目下，孩子们唇齿留香的将两背篓蘑菇吃了个干干净净，还顺便烫了不少野生的菘菜。
    早被鲜菇汤勾得口水横流的众人，到底没能在孩子们面前抱住矜持，纷纷带了东西来交换剩下的蘑菇。
    ……他们也不敢自己去采摘，野蘑菇虽好吃，吃错了可是会死人的。
    ……顺便将明珝鲜菇汤的做法也学走了。
    部落人也是有小智慧的，万一因为做法不对而吃了生病，那不是很亏？
    第四日明珝没做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儿，只是带着孩子们在河边湿地里收割了不少的水芹菜，顺便在游鱼出没频繁的水边设了几个鱼篓。
    水芹菜可以吃，但部落人族不敢吃，原因和野蘑菇相似。
    因为在几乎相同的湿地或水边等自然环境中，往往还生长着一种名为毒芹菜的植物，误食后会令人发癫，吃得多些还会出现头晕、呕吐、痉挛、皮肤发红、面色发青，最后出现麻痹现象而死于呼吸衰竭。
    毒芹菜和水芹菜不仅生长地差不多，更是在花朵和植株方面都极为相似，对这方面不够熟悉的人很容易就会认错。
    大部分人不清毒芹菜和水芹菜的区别，只能忍痛全部放弃，并且谈之色变。
    好在有前日共食野蘑菇的信任在，明珝解释清楚两种植物的区别，并且亲自教所有人辨认后，大家也就放心的去采摘了。
    第五日明珝带着孩子们从昨日设下的鱼篓里收获了好几条大鱼，让大家好好吃了顿荤的。
    第六日在灌木丛里采摘了不少覆盆子，并在田鼠和野兔常出没的地方设下了陷阱……
    小孩子都是嘴里包不住话的，明珝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部落。
    大家于是都知道，少典氏族上任族长少典氏茴芒的那个侄女明姬，不再像从前那样只会傻乎乎的呆着不说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很多东西，变得很擅长寻找食物。
    食物，对部落而言是重中之重。
    这最终引起了长老们的重视，并为此召开了一次不大正式的会议，将明珝喊过去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家里出了点事，有个很重要的人自杀了，才抢救回来，所以断更了那么多天，抱歉，接下来两天我会多更点儿。感谢在2020-08-26 23:55:17~2020-08-31 19:4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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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相互学习
    于是明珝把鹰部落战士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并坦白了手札的存在，但坚持要亲自上交给赤哲首领。
    此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就算有谁原本怀着什么心思也不得不收敛起来, 又有少典氏和帝鸿氏两大氏族长老的力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其他长老也都暂且默许了明珝的做法。
    但同时有长老也提了个意见，反正明珝都要带人上山去采集食物的, 索性从东南西北中每个区域的大院里，都挑两三个十岁以上的孩子们跟着明珝去学习采集, 也算是让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多个活命的本领。
    带一个是带，带多个也是带，明珝没太反感成为孩子王, 也就答应了长老们的提议，并要求派两名成年战士跟着保护大家的安全。
    总是靠着鸟族的联络来避开丛林中的危险，时间长了也容易招人怀疑。
    这便组成了姬部落的第一个预备采集小队。
    之所以是预备，是因为明姬的年龄到底还小, 而且并不要求他们的采集收获上交。
    总之等到姬部落首领赤哲经过了大半个月的翻山渡水，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部落时，明珝在姬部落里的实际地位已经不低于一个猎杀小队的头领。
    稍作休息后, 赤哲开始询问自己不在期间部落中的大小事务，自然而然的知道了明珝的事情。
    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她可以聪慧过人, 但不该世故圆滑, 所以明珝在赤哲回来的次日也没有改变作息，仍旧如往常般带着孩子们组成的小队去部落附近采集。
    下午赤哲亲自来到西边大院的时候, 明珝正带着孩子们分拣当日的收获。
    赤哲是一位深受爱戴的首领, 她见过并记得部落里的每个孩子, 区别只在于印象的深浅。
    姬部落的上一位首领是少典氏的茴芒，而明姬是茴芒的侄女，是茴芒首领最小的堂弟唯一的女儿，赤哲对明姬的印象就很深，甚至明姬小时候她还帮着照顾过。
    她在院子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小姑娘仍旧沉默寡言，哪怕不再如从前那样完全不说话，也还是非得必要不肯开口的样子；面上也和从前一样不哭不喜的没有表情，但是不再是那种木楞呆滞的感觉，她的眼睛里有了灵韵。
    明姬还是记忆里的明姬，还是那样安静乖巧的站在人群之外的地方，但她身上似乎多了某种东西，让她显得恬静却灵动，就好像姬水畔春日到来后融化的雪水。
    春天来了。
    赤哲一瞬间想到这句话。
    明珝跟着赤哲出了大院，一起的还有坚持要看着手札被上交的帝鸿氏辉。
    结果到了赤哲的住处后，都不需要明珝开口，帝鸿氏辉小嘴倒豆子样的巴拉巴拉，很快就将当日去取手札的全过程描述完毕，而且还加了自己的一堆脑补。
    “明姬，辉说得可有不对处？”赤哲向明珝求证。
    “大体上是对的，但有些夸张了。”明珝如实道，“我去年确实常去流浪者居所，山大叔给我讲了许多事情，这兽皮卷是他留下的。”
    “你会的那些东西，也是从这上面学的？”
    “兽皮卷上确实写了这些，山大叔说大部分都是姜部落一带已经有的，也有少部分是他在游学途中的见闻。”
    明珝是有心隐去自己知识的真正来源，但并没有撒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