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作品:《图南未可料

    “楼上有我陪着你的父母亲,楼下还有你们二舅伯,不要紧。”二舅太太对甘小栗洋洋得意地说。
    简夫人面带愁容,眼中似乎泛起泪光,开始甘小栗以为她是因为害怕坎贝尔带着宪警过来查抄家里,等他抬眼望见吉位上躺着的简旌,简旌仿佛听不见声音一般,动也不动地躺着,一层将死的表情正覆在他的脸上。
    也难怪二舅太太会明目张胆对简夫人说那样的话,这两口子是打定主意要趁着简旌病危之际占简家的便宜。
    甘小栗有阵子不曾如今近距离的打量简旌了,他不知道这个老人短时间内极速干枯成了眼前的样子,整个人就像是被突然吹成了气球又突然消了气,一张老皮松松垮垮的包着骨头,尽管他就躺在房里,旁人却不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生气,只当这个人远在天边,根本摸不着、抓不住。
    看样子简旌的时日不多了。
    只是甘小栗不理解,这个人何以至此,以如此快的速度接近死亡。此时他的心中一片冰冷,就像一拳头挥进了棉花里,面对自己最大的怨恨对象,他眼看着就要失去打击报复的机会了。
    过了好久,简旌不知道是不是从昏睡中醒来了,睁开一只眼睛,光是移动眼球就用了十几秒中,他浑浊的瞳孔中倒映着甘小栗的影子,于是他开口沙哑地说了一声:“你来了啊……”
    之后再无下文,甘小栗等了一会儿,简旌只用一只玻璃球似的眼睛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嗫嚅着嘴。那一句中的“你”,根本听不出是在说谁,将死的简旌可能把走进前来的仇人甘小栗看成了自己的故友阚荣,或者看成了自己的几个子女中的一个,甚至还能搞错了性别把眼前的甘小栗看成了自己两房夫人中的一个,还可能是令他深陷泥潭的林育政。
    “……你还是走吧。”漫长的十分钟之后,床上的病人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172 门扉之后(四)
    “红丸!毒品!毒品就在你的酒厂里!”甘小栗不甘心,失声叫了出来,“还有林育政其实也偷偷回到了岛上,他回来是为了报复你,报复简行严!”
    “住口。”简夫人喝止到,赶紧和爱莎嬷嬷合力把甘小栗从简旌床前拉开,“你也太得寸进尺了……”
    床上又传来沙哑的声音:“我什么都不想听……”
    简夫人没有理会丈夫,反倒悲伤地对甘小栗继续说:“这个时候你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也看到他的样子了……”
    二舅太太插进话来,“我不知道你们几个有什么过节,但是既然妹夫已经靠不住了,你们得找个靠得住的人来,楼下还有宪警队呢。”
    “都说了简行严就在楼下和坎贝尔单独谈话,有什么他做主。”甘小栗下意识又调转矛头,“而且刚刚坎贝尔队长表示,这里轮不到二舅老爷说话,无关人等请到一边去。”
    “甘小栗。”简夫人一张脸苍白而透明,“事情大体上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到楼下,看看阿严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舅老爷还请你以礼相待,那是我的哥哥。”说着她把甘小栗推出房间,砰的关上了房间的门。
    一扇乌黑的门板挡在甘小栗面前,是简旌当年亲手选的上等木材。
    走廊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穿堂风,甘小栗静悄悄地走下楼梯,对比方才简夫人的模样,他又想起二舅太太那张夺目的红唇——到底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走到楼下,一干人正在大客厅待着,坎贝尔的几个手下等得不耐烦,已经开始聊起天来,他们还对着简家的古董摆设评头论足起来,其中一个卷毛宪警谈到兴起,直接伸手去掰珊瑚屏风,旁边亲自端着茶盘的王富贵吓得把手里的盘子跌了个粉碎,硬是靠这声动静才叫卷毛宪兵收了手。
    沙发上坐着二舅老爷,他虽然有“皇家华人”称号傍身,却是不太精通英语,几个宪警的聊天他压根儿没听懂,坐在沙发上用手指在头发里插出十条发缝。甘小栗走过去一看,只见二舅老爷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说不上是悲是喜,蹙着眉,一对黑眼珠乱转。甘小栗为了实现简夫人的叮嘱,到他身边站了一会儿,低声问:“二舅老爷,你说我们不会有事吧?”
    “你能有什么事?你在这个家里算个屁。”二舅老爷咂了咂嘴,小声道:“你小子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跟这家人也就是表面上的一条心,各自心里都是算盘。现在宪警带人来家里搜证据,你心里怕不是高兴坏了吧!”
    “搜证据?坎贝尔队长还没下指示呢,也未必就——”
    二舅老爷不得听完,眼一闭,不相信似的往沙发上一靠。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句清晰有力的英文从匆匆走来的坎贝尔嘴里绷出:“(你们几个,开始搜证。)”
    简行严就在坎贝尔的后面,他从他俩单独谈话的房间里走出,形容涣散,甘小栗却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被二舅老爷占据的沙发边上,看到简行严一步一步回到客厅里,随便拖了张凳子坐下。
    简行严理也不理,对着空气就说:“糟糕了。”
    第173章 坎贝尔的来意
    时间回溯到简行严和坎贝尔单独谈话开始之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是剑拔弩张的,而是难以启齿的犹豫。
    简行严想以“我们还算朋友吗”来打破僵局,想了想觉得太过幼稚,如果遭到对方的否定更是陷自己于尴尬。他一面紧紧抿着嘴,一面把目光来回在坎贝尔身上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