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作品:《图南未可料

    “张老师,你还会回槟榔屿吗?”
    “会的……那天在姓周桥,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甘小栗面色一变,“我没脸去问。”
    “是啊,我也不敢去问江姵芝的后事。”张靖苏叹了一口气,可怜的江姵芝,她的不幸婚姻和悲惨结局到底是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呢?要是自己能够接受江姵芝的爱,林育政根本就不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了吧?但是张靖苏清楚自己心里不会有江姵芝的位置,只有当那个无辜的女孩子死去的时候才会化为心里的一根刺。
    还有同样为情所困的肖海,现在还在宪警队里关着,原本张靖苏打算等南拓不再追究东乡的死之后就想办法将肖海营救出来,但是现在也无法兑现了。
    比起刚来槟榔屿的时候,张靖苏和甘小栗的身边都失去了一些伙伴。
    “我来槟榔屿已经过了三百一十八天,好像我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任何事。”
    “张老师花了不少心血的《槟榔晨报》和副刊,还是影响到岛上很多年轻人的,我就认识一个叫高燕晴的女子。”
    “你认识她?”张靖苏对高燕晴倒是颇有好评,“她在岛上的年轻人当中当属拔尖的,给我们的副刊写过不少文章,也……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总之是个很优秀的女子,思想很尖锐,可惜学生团体现在跟我走得也远了。我只听说她被一群小混混纠缠,想也知道那群小混混背后的主使应该是日本人了——你和她常见面吗?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甘小栗对细节保留了很多,简短说到:“放心吧,她很好。”
    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干涸成分,甘小栗信步来到窗边,他的身影刚嵌入窗框的瞬间,张靖苏连忙奔过来要拉开他,慌忙间腿被书桌上台灯的电线勾住,冲击之下绿色玻璃灯罩的台灯滚到地上,灯罩碎成几瓣。
    甘小栗和张靖苏也一起摔倒,两人抱在一起滚了两圈,轮流把后脑勺撞在地板上,不等完全停下甘小栗已经用手撑住地板,从张靖苏身上跳起来,在满脸尴尬中忍住肩膀的痛楚道:“张老师,对不起。”
    这时候特别能体现他们是两个伤员,相比甘小栗只是忍痛,张靖苏仰面朝天口中不禁发出“嘶——”的一声,以他沉稳的个性应该是特别的痛了。张靖苏伤在背上,在刚才的翻滚中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才刚愈合的伤口受到牵动渗出新的脓血,他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岂料手掌又压在灯罩的碎片上,再举起来看时,一条细细的血线将他的掌心一分为二。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靖苏举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慢慢将眼镜摘下来用衣服擦了擦,手掌上的血蹭到了衣袖上,一点两点像花瓣一样。
    “别站在窗口,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小心为妙。”
    “呀……”甘小栗警觉的回看一眼窗外,楼下的街道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转过头来对张靖苏说,“是什么人?”
    “肯定不是朋友,我还是早点离开槟榔屿比较好。”张靖苏复又戴上眼镜,稀松平常地说道,“甘小栗,不管是你还是金岁寒,我都不想再欠你们什么了,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以后就让我省下这份心专心做点我自己的事吧。”
    甘小栗心中不舍,“可是张老师,你确定不需要我替你做点什么吗?比如有没有口信或者字条要传?我和楼下的简行严随时愿意效劳。”
    “你是说简行严就在楼下?”张靖苏一双眼睛在镜片后紧紧盯着他。
    “就是啊。”甘小栗答得特别理直气壮。
    “你还是快走吧。”
    “为什么?”
    张靖苏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了这个事实之后特别不想再看到他。
    要苦也只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慢慢发苦就好了,时间总能消弭一切。
    “张老师,我们还会见面吗?”
    “应该不就就会见面,我只是暂时去新加坡一段时间,毕竟不管是哪方面的工作,我的重点仍然是在槟榔屿上。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张老师回来槟榔屿一定要来找我和简行严啊!”
    张靖苏不置可否,挥挥手喃喃道:“再见,甘小栗。”
    他的衣袖上还沾着血红的“花瓣”——他的人生不需要什么春天。
    “可是张老师……”甘小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眼下走在张靖苏寓所的楼下,他终于把监视张靖苏的人和简行严的驾车离开联系到一起,再四下里望去,街道笼罩在强烈的阳光中白得令人睁不开眼睛,汗水流进眼睛,顿时带着旧疾的左眼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糟糕,简行严不会又干了什么事吧!”甘小栗一手按住肩膀上的纱布,拼命在街上跑了起来。怎么也擦不去的汗水,怎么也甩不掉的恐惧,南洋有着无尽的夏天,甘小栗在骄阳似火的街头追寻着简行严的踪迹,他的步子越迈越大,早已忘了肩头的伤口,匆匆将张靖苏的家抛在身后,一同抛去的还有对张靖苏的牵挂和离别的哀愁。
    “简行严!简行严!你这个笨蛋开着车跑哪儿去啦!”
    第170章 门扉之后(一)
    简行严藏身在一条小巷当中,巷口正对一栋明黄色的唐楼,上面开着一排排四四方方的窗户,仿佛只是用来透气,看不出多少生活痕迹。方才他紧跟着两个黑衣服的男子来到此地,见那两人直奔到唐楼里,简行严生怕把人跟丢了,也匆匆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