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两人一起在园子里, 唐旭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
    桂花的香气混着酒香, 飘在空气里。
    云姝看他端起酒杯，想着这人差劲的酒量，问了句：“可以喝吗？”
    “我在军中，酒量可是进步了不少。”唐旭说完，便一杯直接饮下了。
    云姝垂眸没有说话了。
    年少的时候，唐旭是出了名的一杯醉。云姝见识过一次，听说他喝醉了倒是不闹人，比起平日里的混世魔王形象，乖巧得很。
    那天也是，唯独不一样的是，他坐到了云姝的旁边，手一直拽着她的衣角。他就真的只拽那一个角，却异常用力。
    当日在座的都是他们这些小辈，饮酒作对。
    云姝不想引起众人瞩目，就只能偷偷地把衣袖拽了回来。
    然而没一会儿，就又被唐旭拽住了。
    几次三番重复以后，云姝也恼了，回头想要狠狠瞪他一眼。
    这一眼，让她也愣了愣。
    少年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微微湿润，显得纯净又无辜。
    云姝突然就明白他们说的乖是什么意思了。
    真的像一只巴巴黏着主人的小狗。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形容，这小少爷该气炸了吧？
    只是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唐旭也就是倒头呼呼大睡了。
    大概是凶恶的眼神让唐旭察觉到了她的不快，虽然不情愿，还是一点一点，慢吞吞地放开了。即使如此，也没放弃用那样灼热的目光盯着云姝。
    云姝想着现在他可能真的把自己当做狗了。
    被看得烦了，她想要提前离席。刚一动，就被抓住了。
    唐旭依旧是可怜兮兮地只抓着衣角，问她：“你要去哪？”
    这样的唐旭，陌生得让云姝觉着见了鬼。
    她皱了皱眉，压低声音不想跟这个酒鬼纠缠：“松开。”
    “不松。”
    云姝扫了一眼四周，还好没人往这边看，只得耐着性子：“我马上就会回来。”
    “真的吗？”
    云姝随意地嗯了两声，唐旭才终于松手了。
    “那我等你回来。”
    云姝没理。
    她直接回了府上，饮过两杯酒后有些发晕，便很早就睡了。至于唐旭，她没多想，唐家的宝贝小少爷，还用得着担心没人管？
    结果夜里她被云荼叫醒了。
    “姝姝，你要不要去看一看？也不知怎么的，这都散席了，唐旭就是不肯走。”
    云荼面带歉意地请求她。
    云姝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
    “为什么让我去看？”
    “这……”云荼像是被问住了，“你走之前，不是跟他坐一起吗？”
    云姝直接闭上了眼睛要继续睡。
    最终还是架不过她那心软的姐姐，摇着她又像哀求又像撒娇地说这么晚了，总不能就把他留在山里诸如此类的。
    她终于是起了身。
    他们聚会的地点就是山里的凉亭，云姝是个招蚊子的体质，一路上都被蚊子咬蛰，光是手背上都已经鼓起了几个疙瘩，她心里很烦躁了，这唐旭就是天生来克她的。
    到了凉亭，她远远就见唐旭抱着柱子，几个家丁在旁边劝着也死活不撒手。
    她一时有些气恼地叫了：“唐旭！”
    唐旭几乎是马上看了过来，那小狗般的眼睛，又亮起来了。
    “松手！”
    少年片刻犹豫都没有，立马松了手，乖乖站好，哪里还有刚才发脾气的模样。
    跟个醉鬼也没什么好说的。
    “回家。”
    她冷冷说完转头就要走了，少年见状，赶紧跟了过来，差点摔了一跤，还是被下人扶着追了上来。
    他又抓住了云姝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说会回来的。”
    “我在等你。”
    他像是在解释。
    云姝心里想着，可惜他醒来以后就要忘了。不然明日一醒，这家伙回忆现在，大概想自杀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道是把自己当做谁了，突然变得这么乖。
    几乎是她想着这个的时候，唐旭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云姝。”
    云姝一愣，转头看过去。
    少年笑得有些傻气：“回家，我们回家。”
    “想什么呢？”唐旭的声音，让云姝回了神。
    她看了眼眼前的男人，自然是没有当年的少年那样的傻气与纯真，他面前的那杯酒已经一饮而下了，然而眼睛却依旧清明着。
    显然，他的酒量真的长进了。
    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仿佛有哪里还是一样的。
    她垂下眸：“没什么。”
    唐旭的神色暗了暗，这样的避而不答让他心里生出警惕。
    这个院子的上一次，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他亲自把这个人送到了杨珩怀里，听着他们如何共度春宵。
    他怕云姝此刻想到的也是这个。
    怎么办云姝？我已经开始希望，你能想的都是我了。
    他们一起喝了一会儿，两人的酒量如今都可以，所以也只是喝得微醺。
    酒罢，云姝站在了凭栏旁吹风醒酒。
    肩上突然一重，是唐旭把外袍批到了她身上。
    “我不冷。”
    “我热。”
    “热就不要抱着我。”
    唐旭不说话，依旧是从背后，紧紧连着外袍抱紧着她。他能感觉到，云姝的身体在片刻僵硬后就已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不断地靠近，到底还是有成果的。
    “唐旭。”云姝开口。
    “嗯？”
    “你对云荼，真的不喜欢了吗？”
    唐旭很想咬她一口，但想想，又是自己理亏。
    “我就只是把她当做姐姐而已，我以为那就是喜欢。但我对她，从没有非分之想。”唐旭叹了口气，“如果我对她，是对你这样的心情。她不在了，我也不会独活。”
    云姝蹙了蹙眉。
    “别说这种想死，活不下去的话，大丈夫在世……”
    “嗯嗯，”唐旭埋在她的颈间，接过她想说的话，“当不拘于儿女情长。”
    他知道，云姝这样的性子，当然无法理解，他思之若狂的心情，没有她时，他黯然无光，仿若没有悲喜的世界。
    这样也挺好的，他也并不想让云姝了解。
    她这样淡然的性子，她的冷情，自己也依旧喜欢。
    “云姝，”怀里他们交织在一起的气息，仿佛就是最能引诱他的东西。“我们今晚不回了，好不好？”
    云姝愣住：“唐旭，你有病是不是？这是云荼的院子。”
    “云荼只会高兴看到她的妹妹幸福的。”
    唐旭不管不顾，将女人转过身来亲了下去。
    他想要覆盖她的所有记忆，在任何地方，与其他男人的记忆。
    ***
    年末的时候，云姝摔了一跤。
    说来她也觉着有些丢脸。
    那日府中请了唱戏的，她也跟着唐氏一起听了。中途靠近栏杆往外看了一眼，不曾想那栏杆突然折断。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云姝便这么摔了下去。
    好在看台并不高，她只是摔折了腿，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除了当时摔下来略显呆傻的自己让云姝觉着丢人外，其余的倒是没有太大的想法。
    反而是唐旭回来后，发了不小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