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 第60节

作品:《折蔷薇

    眼熟得很。
    江今赴腕骨微凸,净白指尖正解着袖口,衣领微敞,被挺括的领带松垮束着,再暗沉的光线都含糊不了他的淡翳散漫。
    他身旁是任邹行,探头探脑往里面看,关望山跟艾橙站得靠后些。
    趁着轻音乐还没放完,经理解释了一下,大意就是侍者给他们留包厢的时候糊涂了,弄成一间了,这会儿不好换。
    扯了一通,卿蔷信都不信。
    他们在乱鸣的包厢等同固定,不来也不会给别人坐,单是江今赴方才似无意拂掠过来的那眼,她就能猜出是故意的。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赶人,云落看了下她,用眼神询问意思,卿蔷微微点头,他会意,没为难经理。
    入座后,江今赴抬起眼皮:“方才在门口好像听见有人再说我,”他掀了掀眼皮,直看向卿蔷,“有什么事吗?”
    语气有点儿刻薄了。卿蔷见他指节分明的手有意无意转着手机,懂了。估计他给她发不少消息,都石沉大海了,所以找上门看起来很不耐。
    在这儿她可不能明目张胆地哄人,只似无意伸手拨动了下包,让开口的那面儿朝他倒,顺便摊了摊,示意自己是无辜的。
    随后,卿蔷艳然一笑:“没什么事儿,就是二哥下手太慢,想问问你——”
    楼下骤然切歌,摇滚乐倏忽间弥漫人的耳蜗,酒液晃来晃去,节拍在他们中间舞动。
    她望向他的目光,是潜伏在暗色下的缠绵而旖旎。
    “行不行啊?”是句惑人的挑衅。
    作者有话说:
    还有更,但应该会在凌晨,补昨天的,可能是一章也可能是两章,小宝们明天起来看就好~
    第62章chapter 62 卿蔷只觉得他比75%的酒精还辣。
    他离她只隔了个过道, 重音乐响得突然,她的恶意浮于表面,内里就像下了蛊的刺, 伴随着节拍奏响穿插。
    江今赴的眼神在转瞬间深暗了一个度。
    禁.欲久的男人不禁撩,卿蔷显然不知道这点。
    她看出他的变化,笑得更放肆了, 像得逞了一般, 淡粉接重红的氛围灯让她一张绝艳的脸更显娇媚,还是顾忌着人在, 她又补充了句:“二哥要是不行, 就该及时止损了。”
    正攀谈着的众人倒是趁着渐低的鼓点听清楚了她这句话,都挺佩服, 人虽然处境在弱势, 嘴上照样不弱于人, 像一切皆有准备。
    江今赴其实不太想在朋友局上跟她来出争锋相对的戏, 但她现在有点儿太上瘾, 红唇张合有一瞬笑着咬舌,那抹粉能挑起他所有压制的欲念。
    卿蔷抿了口酒,不动声色、且不知死活地把印了模糊唇形的酒杯放在他身前, 意图很明显。
    江今赴黑眸沉沉, 凝她半晌,无声一句:“出息了。”
    他伸手拿杯,手背绷起的青筋让人有些心惊, 微微躬身那刻, 又说了句:“卿卿也该懂得及时止损。”
    浸透冰块的酒液该有降温的作用, 但当他喉结尖锐地上下滚动, 只感觉那液体像起火的油, 让才被点燃的火烧得更旺了。
    卿蔷看他喝下,只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燃烧,让乱飞的绮丽射光停在她的耳尖,愈发滚烫。
    而这场隐秘的暧昧与推拉,只有他们知道。
    在他们的世界中,火光摇曳,无人生还。
    卿蔷安分了两秒,而后娇纵又千回百转地送了江今赴一秋波,嘴上却唤了艾橙来她身边坐,挡在她跟江今赴中间,当了回撩完就跑的典型。
    江今赴气笑了。
    关望山还妄图拉一把自己兴冲冲的妻子,没成功,沉默了下,朝他收敛长腿的兄弟举了个杯: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别怪我老婆。
    江今赴瞥他眼,敷衍地隔空碰了下,懒洋洋地做了个口型:
    我讲理。
    关望山不信也得信,看艾橙聊得挺开心,也不管了,被任邹行拉着打起牌。
    云落没太多的想法,毕竟大家在风月场所碰见了,面子上肯定得过得去,说不好听点,他们虽然是两条船上的,但也得体面着相处,谁都不想做第一个落水的人。
    于是牌局转骰子,都收敛着没怎么赢,有种奇怪的合拍感。开始早早散场的想法也不了了之。
    酒开了好几瓶,艾橙跟卿蔷从私事聊到国事,又绕到她身上,瞅了眼江今赴,悄悄跟她说:“沈家之前因为芯片制造跟外交部打过交道,我听说他们也参与了你那新公司的事儿,多注意着点儿。”
    卿蔷没想到有人在她面前把沈封给卖了,越发想不通他做双面间谍的底气在哪,对上艾橙认真关心的眼神,笑了笑:“学姐,放心,我最有谱了。”
    艾橙想起她看见的卿蔷跟江今赴两次坐一起,堪忧道:“你不是最有谱,你是最会摆谱,上学那会儿教授就爱护着你,怕你专挑痛处说的性格惹事,你——”
    她来了个电话,对卿蔷指指手机,示意了下,卿蔷笑着点头,她这才起身出去。
    艾橙身影一闪而过,卿蔷猝不及防撞进江今赴漆黑的瞳孔,没有准备地心悸一下,僵了僵,挑了下半边眉,狐狸眼又开始作乱,嫌他菜似的:“还没缓过劲儿?”
    江今赴背靠沙发,手拎了杯酒,腕骨搭在扶手,撩吊地看了眼旁边儿喊数兴起的人,坐姿大开大合:“卿卿,我劝你三思后行。”
    卿蔷之前最讨厌看他这坐怀不乱的寡淡模样,如今再清楚不过其下暗瘾几万重,长时间未见的思念变成劣根性发作,实在是想看他隐忍不住的表现,于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腻如羊脂的长腿却从裙衩探到了他脚踝,顺着往上推他的裤腿:“二哥要我思什么?”
    “思你行不行啊。”她悄声说出,带起吐气如兰。
    江今赴劲痩的腰线都下意识绷紧了一瞬,心头火跟随她的落脚点簇起燎原,燥意要淹没他,他将与她相挨的腿交叠在了另一腿上,说了句自两人解开世仇后最狠的话:“卿蔷,你知点儿死活。”
    他尾睫上扬,淡色薄唇说完就微抿,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隐涩,强忍下一身在纸醉金迷里淌过的消沉。
    卿蔷只觉得他比75%的酒精还辣。
    她也这么说了。
    “——!”
    下一秒,手腕被人牢牢挟制。
    江今赴拇指叩在中指骨节,就圈住她细白的手腕,动静有点儿大,另一边角正要举牌的云落看过去,其他几人也回头。
    卿蔷反应快,掀起抹笑,连讥带讽:“二哥近日的动作,挨一巴掌也不吃亏。”
    江今赴真想问什么动作,比酒还辣的动作吗?
    他似是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头,松了手,眼皮都未抬,半垂着视线阴刻:“成王败寇,卿小姐适可而止。”
    卿蔷轻揉着手腕:“没到最后,二哥别太自信。”
    江今赴哂了下,不再搭腔。
    任邹行的眼神有点儿幽怨,好像在谴责他打断了大家的开心,江今赴漫不经心扫过去一眼,他登时转头招呼大家接着玩儿。
    可惜难免有些心不在焉了。
    卿蔷也觉得偷偷摸摸的瘾过足了,想走,正逢艾橙推门而入,面色有点儿复杂朝她走来,她稍微收了心思,余光对上江今赴沉冷的目光有些心虚,主动避开了。
    “怎么了?学姐。”她问。
    艾橙坐下,附在她耳边:“是季阮打来的,她说想见你一面。”
    卿蔷一怔,本能地看向江今赴,后者掀了掀眼皮,似乎在问她还想做什么妖。
    卿蔷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手指了指门口,示意要走。
    江今赴会意,眉目敛了敛,很快起身,跟任邹行打了个招呼,就举步从容地走了出去,宽肩窄腰的身线在背光那刻极为明显。
    卿蔷收回视线:“季阮怎么说的?”
    艾橙也摸不太着头脑:“就说有事要见你一面,打你电话打不通,又在朋友圈看见了咱俩的毕业照,给我打来了。”
    卿蔷望了眼对面,轻声自语:“她怎么不给小姝打?”
    艾橙没听清,“啊?”了声。
    卿蔷摇摇头,瞥见她未关的屏幕上,有明日家宴的消息,她笑笑:“学姐,你是不是回老宅?顺路带上我吧。”
    艾橙爽快地同意,她跟关望山明天各回各家,今儿自然分开走,卿蔷说完后,她就过去跟关望山说了声,两人也走了。
    卿蔷到停车场,又说忘拿东西,让艾橙先走,待车影远离,她转了个身,上了等候已久的另一辆车。
    车门刚开,江今赴双眼瞬也不瞬地擒她。
    卿蔷识时务,柔顺抱怨:“二哥,好凶啊。”
    “卿卿说错了,”江今赴轻飘飘地回答,“是好辣。”
    他像是怕卿蔷忘了,又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的:“比酒还辣。”
    “......”卿蔷无言片刻,车子发动,隔板降下,江今赴下垂的碎发阴影打在眉骨上,她笑笑,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明天季阮要见我。”
    她要谈正事,江今赴没法儿算账,按了按眉心,也没想到:“艾橙跟你说的?”
    卿蔷“嗯”了声:“下午沈封什么反应?”
    “没反应。”江今赴沉声,“他似乎料到结果了,但在装不懂,我问他想没想过有家增持超70%,他重提了宴会那场话,说选择了做塞翁,就不计较失马的好坏了。”
    卿蔷若有所思:“有点奇怪。”
    “二哥,你说他到底在图什么?”她轻声问。
    “认命,”江今赴声音低缓,指了另一条路,“或者是弃车保帅里,甘愿被弃的车。”
    卿蔷骤然抬头:“甘愿被弃?”
    江今赴见她反应有趣,伸指为她慢条斯理地摘着耳坠:“只是猜测,但已经引出了个人,不是吗?”
    江今赴手中动作不影响他说话:“所有的变数,也可能是最后的变数,都在季阮身上。”
    卿蔷仰斜脑袋配合他,同意这个说法,但觉得哪儿不太对劲:“我怎么感觉在这件事儿上你比我要游刃有余?”
    江今赴淡笑了声,将摘下的缀钻耳坠放进车内首饰盒:“我在局外,你在局中,会有一叶障目的亏。”
    “我被哪一叶障目了?”卿蔷没懂。
    江今赴笑而不语。
    脑子里却闪过了几个画面。
    两家说开那天,卿老爷子曾单独叫他到书房说过些话,夕阳迟暮,树影斑驳,鸟雀颓丧。
    “你是个好孩子,”老爷子打量他一眼,语调威严,没给他回话的机会,“我跟卿卿说过情是最清白的杀人刀,方才也说了那人极有可能在你们身边,但其实更准确一点,是极有可能在卿卿身边。”
    “被杀的是从叙,说明要的是我家的命,诛的是你家的心,”老爷子慢而稳说着,“那人目的可能也不尽是权利,只是一切都没有准话,你在卿卿身边,我放心许多。”
    “她待朋友太过信任,也太过交心,你替她防着点儿,”老爷子叹了口气,“但不要被她发现,你们要因此生隙就不值了,除非证据确凿,别把疑心摆在明面儿上,她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