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小夫郎 第7节
作品:《邪神的小夫郎》 “差点忘了,”冯雯眉头紧皱,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你阿爹大清早就把邻村的媒人叫过来了,说是要给你说亲,我听你潘叔说,那人似乎不是个好的,年纪也足比你大了十几岁,你明日下山后一定要找你阿爹问问清楚,千万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嫁了,明白吗。”
说亲?
柳遥站在原地,心底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送走舅母,柳遥拎着竹篮和树枝回到宅院,刚推开大门,就看到青年正安静站在游廊边上,垂眸望着地上的纸钱。
见柳遥回来了,殷月离终于抬起头来。虽然神情依旧冷淡,但眼眸里却似乎多了一丝波动。
“你在等我吗。”柳遥上前笑了笑。
“怎么了?”注意到对方神色不对,殷月离问。
柳遥撑不住,表情一下子便垮了下来,“哎,你刚才应该也听见了吧,阿爹给我说了门亲事,对方比我大了十几岁,人也不好。”
柳遥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青年先是不解,随即语气自然道:“杀了。”
咳!
柳遥呛了下,好险没把竹篮直接摔在地上!
第8章
虽然和青年的对话让柳遥的心情莫名放松了些许。
但说亲一事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柳遥的阿爹当真为他安排了亲事,且还收下了对方的聘礼,那么柳遥之后需要对抗的就不只是阿爹一个人了。
对方如果是个能商量的还好,大不了柳遥豁出脸面自己去退婚,可那人一旦坚持要将婚事进行下去,甚至强硬将柳遥拖回去成亲,那他这边就会变得十分麻烦。
不能拒绝亲事,那便只能从另一个方向解决问题了,最简单的,就是彻底分家。
柳遥父亲当年是入赘到柳家的,并且在柳遥娘亲有孕之时就在外头养了外室,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不说,更在发妻过世后直接将几人接回了家中。
只要柳遥能证明家中一对弟妹是父亲和后娘亲生,再想办法找九桥村的里正帮自己做主,那之后想要分家应该就很容易了。
父不慈,子不孝,是他父亲先犯了大错,他即便不孝忤逆也有了合适的理由。
不过……柳遥揉了揉脸颊,忍不住有些犹豫。
阿爹和后娘这些年没少苛待他,无论落得什么下场他都不觉可惜。但后娘生的妹妹,崔怜儿却从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甚至之前柳遥生病的时候,还曾经背着爹娘偷偷照顾过他。
如果事情当真曝光开来,弟弟也就算了,崔怜儿一个姑娘家,名声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未来恐怕都无法在村里面生活了。
左思右想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柳遥按了按眉心,转头却发现殷月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
虽然外面并没有下雪,但吹进来的风依旧有些刺骨,青年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只平静望着窗外。
“不对,你现在穿的这个应该是单衣吧?”柳遥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走了过去。
的确是单衣没错。
殷月离如今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浅黄色的罗衣,由于是蚕丝织成,所以质地十分单薄。
这罗衣原本应该是套在最里面的,只是最外面的衣裳都是血迹,已经被柳遥拿去清洗了,到现在都没有晾干,加上之前另一件外袍又被柳遥扯坏了,也就意味着,对方眼下就只有这
一件衣裳可穿了。
这种中间没有夹棉的单衣,别说是放在今日,便是刚入秋那会儿,估计也能把人冻出风寒来。
刚才的烦恼瞬间抛到脑后,柳遥摸了摸青年衣摆的厚度,愧疚得不行。
“怎么办,现在好像没有衣服能给你穿了,对了……”
柳遥忽然记起来,“上山时潘叔给我的那件嫁衣好像是夹了棉的。”
想到就去做,柳遥动作利落,很快便在布包最底层翻出了潘程带给他备用的红色嫁衣。
嫁衣很厚,中间与他身上穿的这件一样,都是夹了棉絮的。
说来这两件嫁衣样式相同,估计都是里正为了祭祀特地买来的。虽然质地一般,但穿起来还算保暖,衣服也十分宽大。所以柳遥除了最开始有些别扭之外,到后来便一直穿在身上了。
虽然将嫁衣借给别人有些奇怪,不过眼下青年的身体要紧,也就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衣服是新的,我一次都没有穿过,不脏的,你先套在外面,免得冻坏了身子。”
柳遥将嫁衣举到了殷月离的面前,见对方没有反应,干脆自己动手帮对方穿在了身上。
殷月离眨了眨眼,显然并没有理解少年往自己身上套衣服的举动,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施为。
衣服很快便穿好了,望着面前身穿嫁衣的青年,柳遥忍不住愣了下,之后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
大红的嫁衣,瓷白的皮肤,过分精致的五官,加上青年略显清冷的表情。即便没有任何装饰,也有种说不出的绝色。
柳遥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忽然理解了邻村小哥儿的做法。
倘若那书生也有这般惊艳的容貌,他说不定也会和那名小哥儿一样,不顾脸面地跑去爬人家的窗户,逼着人家娶了自己。
不不不,柳遥捂住胸口,见色起意是不对的,他可是个正人君子,不能做出这种强抢民男的事情。
“咳,”避开眼前人过分单纯的目光,柳遥低头咳嗽了一声,用力帮他将系带绑上,“行,行了,现在天冷,你的衣服估计要明天才能干透,你先穿着这个,等明日再换。”
殷月离看了看面颊泛红的柳遥,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嫁衣,听话点头。
九桥村,河岸下游的小院内。
崔临目送媒人走远,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妻子舒乔却明显心情不错,一边将招待媒人用的糕点都收了起来,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桌面。
“哎呀,真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明后日就能过小定了。到时候赶一赶,说不准月底之前便能成婚,咱家可真是好久都没办过这样的喜事了。”
崔临却依旧有些忧虑,“你说,事情真的能这么顺顺利利的吗?”
“怎么就不顺利了,”舒乔不爱听丧气话,直接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了桌上,“你要多加三两银子的彩礼,人家不是也都答应了吗。到时候咱们留三十两下来,把那三两银子还有里正补偿的十吊铜钱都给他带过去,足够他以后的生活了。”
那可是十吊铜钱啊,舒乔想想都觉得心痛。
不过罢了,毕竟柳遥舅舅和舅母已经回来了,在这上头还是不能做的太过分。
“不是钱的问题,”崔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是看着小柳长大的,他的性子和他娘一样,看着软和,其实极有主见,真要逼着他嫁人,他很可能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想到柳遥的娘亲,崔临忍不住有些心虚,当年他养了外室的事妻子其实是有所察觉的。
但一直隐忍不发,到后来找到了证据,险些与他闹到里正那边。
好在柳遥娘亲身子弱,再加上被狠狠气到,没来得及将事情宣扬出去便撒手人寰了。
也正因为如此,崔临对于柳遥这个儿子一直都喜欢不起来,总担心着对方哪日知道真相后,会想办法来报复自己。
“这还不简单,”舒乔掸了掸衣上的尘土,笑了下道,“真害怕他知道的话,就先不告诉他,之前里正给你那些药不是还有剩下的吗,等到了日子直接给他喝下去,一轿子抬到梁木匠那里,等两人入了洞房,再有什么可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崔临许久没有说话,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先瞒着,等成亲那日再说。”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成亲的日子就必须要加紧了。
清早,止戈山上。
柳遥收拾好了房间和随身的物品,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坐在座位上的青年。
“那个,我要走了,你是继续呆在这里吗,还是和我一起下山去?”
殷月离安静着没有说话。
柳遥苦笑了下,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对方是从流放地逃难过来的,被发现后很可能被城内的官兵带走,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藏身的地方。
止戈山上虽然可怕,但同样也少有人烟,对方留在这里,说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
要分开了啊……
虽然只有三天,虽然对方性格沉默,几乎很少说话,但柳遥真的很喜欢与青年相处的日子,仿佛只要与对方在一起,便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柳遥抓紧手里的布包,勉强打起精神,“没关系,山上离舅舅家不远,等我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会经常上来看你的。”
青年面容沉静,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见对方回应了自己,柳遥心底一松,终于扬起微笑道,“嗯,那你好好保重,吃的东西我都给你留下了,柴火放在墙角那边,还有衣服也是,你……”
柳遥深吸口气,“你注意身体,等我回来。”
不敢再继续停留,柳遥揉了揉眼睛转身离开,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宅院。
细碎的雪花从天上飘落,无数道黑影匍匐在殷月离的脚下,掩藏住青年无悲无喜的面孔。
砰的一声响,大门被风吹上,整个宅院再次重归于沉寂。
仿佛一座充满阴森死气的巨大陵墓!
第9章
早上的雪一直下到夜里才停歇。
止戈山顶,空荡的宅院内没有一点光亮,四周黑影摇动,偶尔有穿着染血盔甲的士兵路过。但都压低了声音,小心绕过了游廊最里面的一处房间。
殷月离依旧坐在那张座椅上面,睁眼望了望屋内,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是了,那个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少年已经不在这里了,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殷月离微微垂下眼眸。
准确来说,少年其实并不是祂收到的第一个祭品。
然而却是祂收到的第一个活人祭品,以至于祂最初甚至不清楚该如何与对方相处。
一个活人,不是牛羊,也不是金银玉器,杀了可惜,当摆设的话,又不知该放在哪里。
以至于在祂反复犹豫的时候,作为祭品的三天期限已经悄然耗尽。
祂原本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会如往常般继续陷入沉眠,没想到却从早上一直清醒到了现在。甚至在对方离开之后,渐渐升起了一种仿佛是后悔的情绪。
后悔……哪怕是在过去短暂成为凡人的日子里,祂也从未有过如此新奇的体验。
“果然还是应该把他留下来吗?”殷月离低头问。
屋内寂静无声,祂将手搭在膝盖上,没有再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