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你失约了。】

作品:《日初月星

    自从去淡水玩的那一天以后,已经过了快一个月,高一下学期即将进入尾声,而离学长毕业的日子也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出游回来之后,过没多久就听祐愷学长说,小綾跟李翊凡两个人交往的事。
    可恶啊!这小綾,居然瞒着我这么天大的好消息,我一定要去找她好好的拷问!
    「小綾!」一进教室,我就走到小綾的位置朝她喊着。
    「什么事?一副感觉气冲冲的样子。」小綾睡眼惺忪的看着我,看起来像刚睡醒的样子。
    「还什么事,你跟李翊凡学长交往了对吧?」拉开小綾前面坐位的椅子,我跨坐着,质问她。
    「你、你怎么会知道!?」小綾睁圆她的大眼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瞇着眼看她。
    「痾.......」小綾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像是想找什么敷衍的藉口来搪塞。
    「嗯哼?」我凉凉的撇她一眼,眼神表示:你敢不老实招来,下场会很惨。
    「好嘛,我说我说,你就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瞪着我了!」小綾双手合十,拜託我,我没回应,等待她下文。
    「就......因为我之前明明就很信誓旦旦的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上李翊凡啊!」她嚥了口口水,「现在却喜欢上了,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嘛!这很丢脸欸!」
    「小綾。」我叫她一声。
    「嗯?」她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捧着她的脸,「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觉得你丢脸?」
    「小乔.......呜......我最爱你了啦!」小綾抱着我哭了起来。
    「真是的,哭什么阿。」我无奈的摇摇头,摸着她的头,「这次,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幸福的,李翊凡学长是个很好的人,绝对值得你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那你呢?」小綾抬头看着我,「你跟祐愷学长在交往的对吧?这样,真的好吗?你不是喜欢梁以恆吗?」
    「我决定把对学长喜欢的那份心情埋在心里,全心全意的对待祐愷学长。」我笑着,「我想,这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而且我相信学长一定可以很幸福的。」
    「小乔.......」小綾不捨的看着我。
    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太懦弱,而是命运逼得我们不得不低头;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想把握,而是现实逼迫得我们必须要放手。
    到学长快要毕业的前一个星期,放学时间,祐愷学长说是有话想对我说,所以叫我到学校顶楼等。
    到了顶楼,看祐愷学长已经先到,他发现我,笑着朝我挥挥手,看着祐愷学长温柔的表情和淡淡的微笑,不知为何,心里刺痛了一下。
    「小乔。」祐愷学长唤了我一声。
    「嗯?」
    祐愷学长转身看着我,眼神变的严肃,他深呼吸一口气,紧握着拳头,开口说:「我们分手吧。」
    「祐愷学长?」我的脑袋瞬间无法思考祐愷学长方才所说的话。
    「小乔,我们......到这就好。」祐愷学长看着我,他眸里的眼神变得柔和。
    「为什么?祐愷学长,难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话说到一半,祐愷学长打断我。
    「不是的,你做得很好。」祐愷学长摸着我的头,「是我自己太自私把你绑在我的身边。」
    「祐愷学长不自私,是我自己愿意跟祐愷学长在一起的。」我拼命的解释。
    「小乔,谢谢你,真的。」祐愷学长走近我,轻轻的拥抱住我,「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祐愷学长,什么剩下的时间不多?怎么回事?」我焦急的问。
    祐愷学长没有回答我,他轻轻的推开我,温柔的看着我,露出如星星闪亮的柔和光芒的笑容。
    我看得不禁入神,接着看到祐愷学长似乎嘴巴动了几下,像是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声音,等我回过神来,祐愷学长已经不在我的视线内。
    我赶紧离开顶楼下楼去找祐愷学长,到了接近校门口,我看到他正要过马路的时候,有一台大卡车正朝着祐愷学长驶近。
    「祐愷学长,小心!」
    祐愷学长惊愕的转头,愣愣的看着我,突然,喇叭声响彻天际,我意识到不对。
    即使我高声喊着,却仍盖不过那辆大卡车脚踩煞车,轮子和地面急速摩擦的声响,连祐愷学长都来不及反应。
    祐愷学长被狠狠撞击,眨眼间用力的摔落在几公尺外的地面上时,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迈开踉蹌的步伐跑到倒卧在血泊中的祐愷学长身边。
    「祐愷学长......」我轻唤着虚弱的祐愷学长,祐愷学长的嘴角渗血,目光涣散,因为重击的痛楚而让祐愷学长皱紧的眉头,呼吸逐渐微弱。
    「祐愷学长?」我又喊了声,祐愷学长嘴巴动了动,类似喘气类似说话,我才真的忍不住哭了。
    「谁快叫救护车啊!」我声嘶力竭,所有人才如梦初醒的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轻轻碰着祐愷学长的脸,害怕他会痛。
    我不断的试探着祐愷学长的反应和鼻息,害怕他会再眨眼间失去气息,祐愷学长微微搧动眼皮,紧揪的眉头没有一刻松开,看起来想大口喘气,却又喘不过来。
    「祐愷学长......拜託你一定要撑下去。」我用手抹掉眼泪,路面上的血慢慢蔓延扩散开,那是祐愷学长生命正在流逝的证明,我感到无能为力。
    祐愷学长看着我,扬扬嘴角,明明就痛成那样,还是逞强要笑,我却不断的哭。
    「答应我,小乔不要哭.......笑一个.....给我看好吗?」祐愷学长挤出微弱的声音,痛苦的笑着。
    「好,我不哭,我不哭......好,我会笑一个给你看。」我胡乱的抹掉眼泪,努力的撑起微笑,远远的,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祐愷学长,你一定要没事!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
    祐愷学长抿唇,似笑非笑,眼神透过我看向后方,我转头,只见学长平淡的神情,他走来蹲在我身旁,看着祐愷学长。
    「给我撑下去。」学长只说这么一句话,祐愷学长就瞇起眼,手指动了一下。
    我看着祐愷学长痛苦的表情,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我俯下身,靠近祐愷学长的嘴边。
    「小乔......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去.....看流星雨.....的那一天?」祐愷学长气若游丝的说着,而我用力的点头说,「记得,我记得。」
    「那天.....我不是告诉你.....我的愿望吗?我第三个愿望是──」当我听到的瞬间,我的眼泪又再度的落下,心口涨的发疼,每呼吸一次都在痛。
    没一会救护车到了,我们被救护人员请开,小心翼翼的把可能已经骨折的祐愷学长抬上担架,祐愷学长的脸几乎揪成一团,光是这样我就能感受到祐愷学长有多么痛,然后哭得不能自己。
    我和学长以陪同的身分一起上了救护车,救护人员替祐愷学长做紧急的处哩,祐愷学长痛的不断喘气,眼角的泪承受不住的落下,我看得心痛难受。
    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要忍住眼泪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戴上氧气罩的祐愷学长,看起来越发虚弱,眼神满满的是痛楚和疲惫,要他撑下去是多难的要求,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而往医院的路上,是显得多么遥远,彷彿没有尽头似的永远也不会到达。我觉得全身发冷哆嗦着,只能依偎在学长的身旁。
    当我和学长看着祐愷学长被推进手术室前,他仍是隔着氧气罩,给了我们一个最坚强的微笑,但随着手术室的门一关上,最不坚强的那个人变成我。
    「怎么办......祐愷学长会不会......」我颤抖着,害怕祐愷学长会死掉的念头盘据着心,如果刚刚及时拉住祐愷学长,是不是就会没事。
    在手术室外的我们,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倍受煎熬,加上学校将祐愷学长的家长都通知来后,发现,领养祐愷学长的家人早已都去世,只剩祐愷学长一个人,时间滴答滴答的走,但实际上过了多久,没人知晓。
    直到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后,「你们是何祐愷先生的家属吗?」
    我跟学长听到,立刻迎上前,「我是他的哥哥。」
    「送进手术房时病患失去呼吸心跳。急救过后宣告不治,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宣告不治,是指祐愷学长死了吗?我瞬间腿软跪地,眼泪如泉涌一般,我止不住。
    「我们进去看看他吧。」我无力的点点头,想进去看祐愷学长的最后一面。
    (转为何祐愷第一人称)
    我听见窗外的雨声,透过白色窗櫺,外面的天空一片灰暗。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我躺在病床上,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然后视线渐渐模糊、溃散。
    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我才发现,面对死亡的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害怕。
    门外似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猛然一声碰撞,我知道门被推开了。
    好像是谁,在我耳边喃喃说了什么。很轻、很温柔的声音。
    只是就在此刻,我闭上了眼。
    再也听不见。
    (转为方昕乔第一人称)
    进去后,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祐愷学长,被白布盖上,学长缓缓掀开白布,祐愷学长安详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我摀住嘴,却依然遮不住自己的哭声。
    「祐愷学长,你失约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今年我们还要再去看流星雨的吗?你不是说过要再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广场吗?」我不断抽噎着说,凝视着祐愷学长那再也不会睁开眼的面容,心脏早已失去跳动,连温度都不復存在,分明这个人刚才还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现在却已然消逝,到了我们再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祐愷学长,你醒醒好不好?你说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到。」我看不清祐愷学长的脸,眼泪扑簌簌的落下,祐愷学长却不会再摸摸我的头对着我说:「小乔学妹,不要哭,笑一个好吗?」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会醒来了。
    『祐愷学长,对不起。』我心想,如果我们能在天堂相见,我一定要亲口这么对你说。
    ─人们都说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其实珍惜后的失去比什么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