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来由、柒
作品:《无来由》 轻松愜意的气氛变得微妙,霍明棠清亮沉实的声音彷彿带了回音:「豁出生命在撩汉的是我。」
「啊?」郑雅岑呆住,像雀鸟般歪头面露不解,三秒后大笑:「烦啦,不要闹我喔,这真的不好笑。」
霍明棠又一次收歛笑容说:「不是玩笑。」
「噫?」郑雅岑的脸立刻涨红,玉白透润的耳朵、颈子也染上艳色。他确实对霍明棠暗生情愫,悄悄暗恋着,可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就被对方告白,哪有这么巧又幸运的?他倒楣惯了,一时间不敢置信,尤其是感情方面的运气向来很差。
双双凝望僵滞着,霍明棠见他脸色古怪,改口道:「开玩笑的。」他看郑雅岑松了口气,好像终于记得呼吸,方才一瞬间的心软又被另一种情绪取而代之,他不想放过这人,不想那么轻易的让对方溜走。
郑雅岑抽了张面纸擦汗,丢完垃圾踱回来,被霍明棠拉住手肘往一旁懒骨头沙发跌坐,整个人陷进松软舒服的沙发里,他蹙眉笑睇人说:「干嘛?有话就讲,不要动手动脚。」
「我想碰你。」
「怪里怪气的。」郑雅岑被看得头皮发麻,赧然别开脸。
「其实,不是开玩笑。」霍明棠拉住青年的手腕,篤定道:「也许你有察觉到了。我喜欢你。」
郑雅岑听完一秒后轻哼,好笑道:「你戏癮发作?行啦,知道你也算老戏骨了。」
「不是戏。」
郑雅岑定定望着霍明棠的眼,这才看清楚那双眼原来在阳光下是漂亮的深琥珀色,睫毛又浓又翘,连下睫毛都根根分明,很漂亮,身上是若有似无的冷香,这男人浑身都散发着醉人的气息,太过危险。
「不……」他的耳垂被霍明棠轻拈慢揉,敏感得缩肩闪躲,对方跪立在面前,双手抓牢他肩膀,仅仅是这样被注视着,他就已经全身发软了。
「你讨厌我吗?」
郑雅岑先是低头,然后摇头,他还真不讨厌,就是手足无措、无法思考。激动到心脏都有点疼了,霍明棠没有放手的打算,面对他的笑容温和无害,但散发的气势却带着佔有和追求的意图。
他试着挣扎,霍明棠并没有霸道箍着他,任他挣脱。
「雅岑,不要弃权。」和平常截然不同的语调,说的是节目,但那语气绝对是故意色诱,性感得很是霸道。
光听那低沉悦耳的嗓音,郑雅岑觉得身上该酥软的地方酥软,该硬的地方也快硬了。他涩声回应:「你先答应我工作归工作,不要闹我。其他的,之后再想吧。」
「呵。」
郑雅岑就当他是同意了,用下午剪头发为由开溜。
大门一关,霍明棠笑意尽褪,幽幽盯着自家门板低喃:「没能忍住,打草惊蛇。」
郑雅岑面无表情离开,直到剪完头发都还不太能平抚心情。突如其来的告白令他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喜欢霍明棠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失常。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过喜欢人的经验,多半是暗恋,然后无疾而终,他不是会主动告白的人,如果喜欢的对象用戏謔轻浮的心态揭穿他,他也绝对打死不认。
可是他发现自己看不透霍明棠,似懂非懂,他们之间很容易培养默契,但不代表他们是互相瞭解的。没想到冷不防就被告白,他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徬徨。感情方面,他一直以来都是单练模式,忽然有人想组队加入,他没有经验。喜欢和被喜欢是两码子的事,他脑子热到无法再思考,满版画面充斥着「霍哥说他喜欢我」这几个大字。
在下个挑战开始前,八名挑战者上其他综艺节目做宣传,顺便交流一下心得,也在节目里演搞笑短剧、做做游戏。霍明棠意外的安份,不像在野外求生时会搞点小动作撩人,但郑雅岑控制不住想偷瞄他,瞄完了人再对着其他方向假装回应主持群或观眾们的笑,藉以掩饰他自己春心荡漾。
有一组男女传出曖昧,上节目不时被拿来调侃,郑雅岑被问到关于他们的事也灿笑回答:「很好啊,都是优质单身男女,要是看对眼在一起没什么不好,但就怕见光死,请大家多给他们空间。」
话题一转落到他和霍明棠身上,他傻了下,接腔的是霍明棠,霍哥顺着他的句式应话:「不错啊。都是优质的单身男男,请大家多给我们空间发展。」
主持群跟来宾笑了,参观录影的观眾也都大笑,郑雅岑一脸惊吓的反应被当成是做效果,霍明棠在他身边靦腆的掩了下嘴笑得很含蓄。郑雅岑心道:「哇靠老兄你是玩哪招啊?」
当晚郑雅岑就上线玩游戏,放空一下思绪,然后看到杜若上线的黄字提醒。他想到节目上的事,问:「你今天玩太大。」
杜若利用组队功能直接飞到他身边,说:「别担心。没人当真。」
「下次要玩能提前知会一声吗?我心脏没你强。」
「对不起。」
「我没有要怪你,只是吓一跳。」
在节目偽出柜的当下,霍明棠也有点不安,他输入指令让角色做个赔礼的动作,传讯道:「我上线就是想跟你道歉。还有,虽然这圈子太多真真假假看不透的事,但我对你是真的。」他知道郑雅岑没有躲着自己,多少应该也是有意的。
杜若:「小浣熊,你也有点喜欢我对吗?」
拉斯卡尔:「聊一下视讯?」
霍明棠调好镜头,点开视讯萤幕调到游戏画面旁边,一片黑的画面闪了下,出现了郑雅岑睁大眼一脸傻气在找角度的样子。
「霍哥,看得到吗?」
「看到一隻呆浣熊。」
郑雅岑靦腆一笑,对着镜头眨眼,游戏角色被放置了,两个人透过视讯互望,他感慨道:「隔空见面对话真不可思议,这种事要不就是发生在科技发达的世界,不然就是玄幻世界吧。」
「虽然这样很方便,不过还是人在身边最好。可以碰。」
郑雅岑闻言羞怯眨眼,拨了下瀏海掩饰心情,他垂眼思考道:「霍哥,你出的每张专辑我都有买,单曲也买,拍的戏跟电影也都有看,从你出道我就一直很欣赏你。就是欣赏偶像那种喜欢,一下子要切换模式有点……我还需要想一想,不想混淆心情。我没有这种经验。」
霍明棠安静聆听、凝视,不去打断青年说话,对方大概也觉得现在讲不出个所以然,自动换了话题聊合作的工作,问他担不担心过几天抽籤的事,他说不怎么担心,沙漠跟极地两个最难找食物的选项已经先体验过,接下来的应该比之前相对轻松,起码食物比较好找了。
郑雅岑听完点点头认同:「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有霍哥你在,感觉什么都会顺利。」
霍明棠喜欢听这话,愉悦回应:「因为我?」
「因为你很照顾我。」
「呵。」
「可是万一抽到隐藏项目怎么办?」
「还是那样,最冷跟最热的地方都去过了,不用太担心。」
「霍哥,你为什么对我那个、我是说,为什么喜欢我?」郑雅岑微微低头,抬眼偷看对方的反应,那人在画面里温柔笑看自己,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因为你有趣。」
「有趣?」郑雅岑歪头:「是因为我有整型?」
「哈哈哈。」霍明棠低头笑出来,他望着萤幕上的人说:「不知道,越是看着你,越觉得你特别。」
「可以有具体一点的例子吗?」
「嗯。」霍明棠沉吟思考,举例道:「一开始要去沙漠时,在飞机上你虽然很紧张,可是看得出你其实有点亢奋,像要去校外教学的孩子。还有,你看到别人吃虫那种被吓坏的样子,看到乾尸之后低落可怜又害怕的样子,喝尿的时候几度作呕的样子,在野外睡觉时打呼说梦话抓脸,怕肉食动物所以想睡又不敢睡,不停打瞌睡的傻样,冷到发抖忽然就开始做暖身操的活力,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饿着肚子却还能中气十足骂节目变态的样子。总之……」
「总之我落魄滑稽的蠢样很有趣?」郑雅岑汗顏。
霍明棠一手摀嘴半撑着脸,眉眼盈满笑意看着青年说:「我欣赏你的韧性,还是率真,虽然你怕的东西有点多,但是在我累到开始什么也不想管的时候,你会让我振作起来。你也会为了我去尝试挑战,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所以,我感谢这个节目,也喜欢上这种挑战。」
郑雅岑连忙提醒他:「不要被节目洗脑上癮啊,这就是个叫人疯狂找死的游戏啦。」
「但是有你在。」霍明棠浅笑,语调不觉低柔许多:「我不是喜欢看你出糗闹笑话,而是每次你一有什么事总是会优先看向我,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但那些时候你只依赖我一个人的样子,真的让我忘不了。」
霍明棠意味不明吁了口气,对方并不知道他光是想起那些回忆,身心就感到无比的愉悦,甚至出现生理反应,在放空心思后浮现的是郑雅岑望着自己的模样。
郑雅岑低头揉了揉鼻子,害羞低喃:「因为你是我的伙伴啊。而且我、我跟其他粉丝一样吧,你的铁粉应该也是只专注你的一群人,怎么……」
「但我只看见你。只想看你。」
心脏要坏了,郑雅岑深吸一口气把视讯关了,游戏画面停滞太久也跳出了。霍明棠立刻打手机来,他接了起来,那人的声音听得出关心和在意:「雅岑,怎么了?」
郑雅岑抓了抓头发说:「我被你撩得好乱。」
「那很好,乱了表示我有机会趁虚而入。」
「哈哈。」他乾笑,思绪飞转,忽然问道:「你怎么会进娱乐圈的?有没有什么追求或目标?」
「一时兴起吧。但发现了你,我就有目标了。」
「唉,晚安。」
霍明棠想像得出那人莫可奈何的笑,道了晚安就要结束通话,临时又被喊住。他拿着手机等对方下文,听见郑雅岑说:「霍哥,能遇见你让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直都是你听我吐黑水,当我的靠山,有你在我就觉得一切问题都能解决。真的很谢谢你。所以你要是有心事、想发牢骚吐苦水、一起骂谁,都可以找我,儘管说。」
「这么贴心。」
「反正我要是做不到也会直接告诉你我帮不上忙的。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他莞尔,互道晚安后结束了通话。
***
第三度挑战极限环境野外求生,郑雅岑他们抽到某热带丛林。此时已是夏季,一离开有空调的建筑物就能感受到夏季的炎热,但是他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是原始丛林,高温动輒三十几度,湿度常常飆到80%,却也是极容易脱水的气候环境。除此之外,现在那片雨林正值雨季,恐怕会遇到更多困难。
为了接下来的挑战,郑雅岑他们一有空就睡,有得吃就吃,直到抵目的地为止。这次请来的专家花了一天教授他们相关的求生技巧,继上回小红枣记者之后就没有人要再来随行採访了,来的就是傻瓜。
上完课工作人员撤了两名挑战者的帐篷,发给他们一人一个背包,把他们丢在丛林里,带队者叮嘱道,除非判断有生命危险,否则他们不会出手相助,到时挑战结束就会打卫星通讯叫来直昇机,祝他们挑战顺利。
郑雅岑已经没第一次那么愁眉苦脸和反感情绪了,起初他是被骗来,以为是旅游节目,但现在觉得要随行拍摄节目的同事们也不容易,所以不再发牢骚,反而还会不时跟他们聊天、开玩笑。
霍明棠摊开地图,两个人看上面标示的地点,这次奖金翻倍的任务是要到丛林深处一座梦幻瀑布,和前两回一样,他们对当地环境是陌生的,不过看到随行的队伍中也有人携带刀和枪,直觉这里不比沙漠安全。
郑雅岑小声问:「该不会也有肉食动物吧。」
「应该有,但是专家说了,这里最危险的就是大象。只要不遇到象群应该都还好。」
闻言,郑雅岑瞄了外围携枪的当地人狐疑道:「真的遇到大象的话两把猎枪怎么够。而且对野生动物开枪不好吧?我们只是录个节目而已,动物是无辜的。」
「所以就逃吧。说是无辜,你不也吃过蝎子嘛。」
「……为了野外求生啊。」郑雅岑心虚反驳。
两个人谁也没在管镜头拍摄,拿地图研究了会儿,霍明棠走到一棵树下观察,他说了个大致的方位,指着树干解释给郑雅岑听,说是看树干上青苔长的位置,判断太阳的起落来找方向。
「我们的位置在这河流环绕的中央地带。先找到河流,那是丛林里的高速公路。食物也比较好找。」毕竟多数生物都需要依赖水源而活。霍明棠说完,郑雅岑已经拿了把开山刀抢着走在前面开路,但丛林的路不好走,上面有树鬚、藤蔓,周围有交错繁茂的枝叶,脚下是盘错的树根、青苔、大小虫子、石块和起伏不一的土地、洼坑。
幸而这两天是晴天,没怎么下雨,霍明棠提醒他注意脚下,听他在前面不时发出各种惊呼怪叫,蚊虫蛇一堆。郑雅岑拿刀指着旁边树林说:「奇怪,好多叶子飘在半空中。」
走近一看,那是一张蜘蛛网,青年呿了声不以为意,再往前两步有更多叶子和虫飘着,是张更大的蜘蛛网,继续向前走,蜘蛛网一张比一张大,蜘蛛也是,看得他头皮发毛加快脚步走远,害怕被虫扑到脸上。
高温三十七度,两人不停流汗,也必须不时补充水分。他们背包里都有瓶一公升的水,郑雅岑不敢喝得太大口,却没想到霍明棠比之前两挑战都还悠间,拿了水就喝,不到三小时就已经喝掉三分之一。
「你会不会喝太快?喝光怎么办?」郑雅岑担心道。
霍明棠自信扬笑:「不用太担心,丛林里水很多,会有办法的。」他连瀏海都汗湿得贴在鬓颊,随手往后梳抹,那动作瀟洒随兴,格外性感,不管谁看来都好像在拍矿泉水广告。郑青年也理所当然就看傻了,险些流口水。
丛林里视野不辽阔,每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重新确认方向,午后终于走到河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霍明棠就拍拍郑雅岑指着不远的河岸。郑雅岑顺他指的方向看,惊见一隻大鱷鱼刚爬上岸,离他们不过十几公尺,那鱷鱼移动速度颇快,一下子就鑽进丛林不见了。
霍明棠不想青年过度惊吓,冷静说:「不用太害怕,鱷鱼很懒,平常待水里一动不动,别太靠近就好。」
哪晓得郑雅岑一手抹了把脸,他道:「之前回家陪姪女看动物星球频道,有一集就在介绍鱷鱼。别看牠们腿好像短,一上陆地跑得特别快,虽然很懒,一发动攻击就很惊人,最可怕是牠们的尾巴,能从水里扑跳出来攻击。慢着,这里有鱷鱼,该不会也有……」
不知想到什么,郑雅岑蹲下来捡了根树枝往河里扔,一瞬间那根树枝被水中许多不明生物疯狂扑咬,在飞溅的水花中碎成木屑不见了。他瞠目大叫:「哇靠!食人鱼?」
霍明棠睁眼说瞎话:「是吗?没有吧。」
「别骗,我刚才看到一隻鱼跳起来了,根本就是!任务要渡河去找瀑布,这条河不能绕过去吗?」
「不太可能。」男人无奈微笑:「所以才要造木筏,除非你会飞。」
郑雅岑闻言看了看自己双手,再拉过男人的手检查,仔仔细细每根手指跟看,自言自语:「听说跟鯊鱼差不多,只要身上没伤口不让牠们嗅到血腥味的话就没事,之前也有人跟食人鱼共游也没事,万一造木筏来不及我们可以游过去。但我水性不佳,你可以要带我一下。」
霍明棠犹豫了下,告诉他说:「有最新的研究指出,食人鱼之所以群攻不是因为血腥味,而是牠们受到惊吓。所以不吓到牠们就好。但我们不可能游泳,你忘了刚才的鱷鱼?」
「……」被食人鱼一吓忘得一乾二净。「吓到就攻击,食人鱼这小傢伙真是太凶残。」
天色不早,木筏还没造好,他们得先设法安全度过这一夜,还得觅食。这里生态性多元而复杂,又有鱷鱼,肯定不能睡地上,两人找好稳固的树把绳索缠在树上架构出类似吊床的网,作为支撑自身重量的床。
霍明棠升火的时候,郑雅岑製作陷阱,后者忍不住碎念这里蚊虫太多,霍明棠听了就把对方找来往脸跟裸露的皮肤涂泥巴。郑雅岑也替他涂泥巴,笑称是替霍男神补土,两人在泥巴水坑旁玩闹片刻,笑声自然歇止。
郑雅岑看向霍明棠,被一双桃花眼狠狠电了下,没想到脸都涂成这样了,这男人依旧电力十足。霍明棠再去忙升火,火堆刚弄好就飘起毛毛雨,暗幸这雨来得晚,要是下得早就麻烦。甫回首,他看郑雅岑呆愣愣站在后方看自己,他笑问:「饿不饿?」
郑雅岑一下子红了耳根随口回应,就霍明棠神态戏謔的在附近地上翻找什么。霍明棠摘了些蕨类嫩叶之后,又搬开一块较大的石头,下面满满的虫,五顏六色,有甲虫、蜈蚣什么的,他故作欢喜神色回喊:「你来看,就说丛林不缺食物,随便一块石头下面就──」
郑雅岑走近看,从后方抱住霍明棠的腰身惊叫阻止:「哇啊啊不可以啦!不可以吃,这么多草不必要吃虫啊!」
霍明棠爽朗笑开来,郑雅岑才晓得自己被戏弄了,气得嗤声轻踢他小腿。霍明棠从火堆抽了根火把,哄他到河畔觅食,他一路惊怕不已的讲起关于鱷鱼的见闻,说之前a国有个孩子在池塘被鱷鱼咬走,鱷鱼擅长躲在任何水体里。霍明棠却说:「要是发现鱷鱼蛋的话可吃看看。比起鱷鱼,河马更可怕吧,在陆地跑更快,跟战车没两样,哺乳类咬合力第一,连同类都吃。」
郑雅岑脸皮抽动:「够了,我不听。」他祈祷霍哥不像魏璐那样,意图抓鱷鱼吃。
在河岸上走了一小段路,没什么收获,郑雅岑很怕从草丛或水里窜出鱷鱼,紧跟着霍明棠说:「我们回去火堆那里吧,有火跟烟牠们不敢靠近。」
霍明棠回头挥着火把:「不怕,我们现在也有火跟烟。」
「有食物早就被鱷鱼或其他动物叼走了吧。」
「啊,有东西。」霍明棠叫他看前面,果然有个黑黑长长的物体横陈。「电鰻?走运了。」
霍明棠笑了,现实很残酷,但他们这回走运。他给郑雅岑科普道:「牠们会互斗争抢地盘,应该是打架死掉的。」
郑雅岑掩鼻:「超臭。」
「因是尸体啊。」
「你该不会要吃牠吧?」
「不,这都发臭了。」霍明棠抓起电鰻尸体的尾部往河里甩,钓上至少十几隻的食人鱼再甩到岸上,叫郑雅岑赶紧帮忙。郑雅岑一看乐了,手舞足蹈奔过来帮手,两人的晚餐有着落了。丛林没办法保鲜食物,因此这些鱼一次都烤熟吃了,毕竟有这餐不能保证有下一餐。
「好好吃!」郑雅岑吃着鱼肉感动道:「好像鯧鱼。」不是吃虫就好。
吃饱喝足就想睡,然而他们不像其他人有帐篷,只能睡在树上绑好的绳子上,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入夜后又听见许多不明生物的叫声,想到可能还有什么肉食动物就觉得心惊胆颤。那些怪声忽远忽近,最近的时候似乎就在他们休息的树下。
天刚亮他们就下来准备找材料做木筏,还有巡视放陷阱的地方有无收获。陷阱被不明生物坏了,只好随便嚼几片果乾,喝点水后开始造木筏。
劳动完流了更多汗,水瓶里的水连一半都不到,霍明棠把自己的水都倒进郑雅岑的水瓶里,后者问:「那你怎么办?」
霍明棠朝他眨单眼笑说:「别担心,我有办法。」
郑雅岑愣了下,心说这人又在乱放电,皮卡丘吗?他收好水瓶,看霍哥拿空瓶走到一棵树下扯了根藤蔓下来,拿刀砍断,藤蔓不停的流出水被接引到瓶中。他诧异:「哇,水耶!」
「是啊。」霍明棠回话的口吻就像老师对待疼爱的学生,他说这叫水藤蔓,导管粗大,水流通时细菌无法通过,可以安心饮用。
「怎么你都会知道这种事?上次那什么达尔文的麵包也是。」
「哈哈,是达尔文菇。本来我就喜欢看野外求生之类的节目,国外有很多,刚好就记得了。」
合力造好木筏之后,霍明棠叫郑雅岑先坐上去,自己从岸上将木筏推下水,接着两人拿出自製的划桨将木筏撑远,途中开始下雨,他们费了些工夫到对岸。郑雅岑馀光瞄到工作人员轻松搭有引擎的小船跟拍,一路嘀咕,他说自己的臂肌都变大块了,上岸后自詡为硬汉的欢呼怪叫几声,蹦蹦跳跳朝之前岸上的鱷鱼们示威,回应他的只有其他人的笑声。
渡河之后的丛林环境似乎更复杂,比之前的空间还要浓绿,彷彿进入更深处冒险。一个工作人员提醒说先前勘景时在这一带有发现象群,郑雅岑摆手笑回:「那有什么,没这么衰啦。」他拿刀砍了一旁姑婆芋的叶子遮雨,和霍哥同行。
走没多久听见象的叫声,眼前冒出一隻幼象,其他大象愤怒叫了起来,他抽了口气转身叫霍明棠快溜,两个人就在丛林里逃窜。霍明棠跑了会儿要回头拉郑雅岑,才发现那青年不见了。
「郑雅岑!」他此刻错愕惊怒的心情不亚于方才的象群,自己一时疏忽,把人弄丢了。
同一个时刻,郑雅岑停下来抱头大叫:「哇靠,我把霍哥搞丢了!你们有看到他往哪里跑吗?」工作人员事先都有开会讨论过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变,万一挑战者失散就分成两组进行拍摄工作,而且卫星通讯也备了两组,但他们一路跟来并没有刻意联络另一组,也不能给予任何帮助,所以都耸肩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郑雅岑衝着他们翻了白眼,原地踱步,焦急喃喃:「糟了糟了,万一霍哥出事怎么办。」
一旁眾人心想,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郑雅岑慌得胡言乱语,抓着镜头说:「我也想像泰山那样抓着藤蔓荡来荡去找霍哥,但是不可能,我应该会摔死。糟糕,要是大象一怒之下把霍哥当玩具丢给幼象踩怎么办?」
工作人员安抚他说:「那边有人有带枪,应该能稍微吓阻。」
「会激怒大象吧!要是大象把霍哥吃掉──」
旁人齐声吐嘈:「大象不吃人啦。」
「那要是霍哥宰了大象?」说完他自己先冷静了:「应该不可能,哈,那我在原地等霍哥来找我好了。唉,背包里没有信号弹这种东西,走散了怎么办啊。」
摄影大哥开玩笑说:「你弃权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联络霍先生过来。」
「想我弃权?想得美。霍哥──我在这里啊,快来找我!」
喊了一会儿喉咙也乾,不喊了。郑雅岑看到不远处有条小河流,想起先前学过当地人抓鱼的诀窍,找到岸上一种鱼藤。这种藤类植物的毒对哺乳类伤害极低微,却能有效杀死昆虫和水族。他将鱼藤的皮拿石头捣一捣,放进水里搅和,过不久果然看到水中的鱼陆续浮上水面,而且都昏迷了。他开心拍手,朝镜头比了胜利v。
霍明棠花了少说半个小时把附近搜寻过,终于发现青年的身影,他赶过去之后看见青年淋雨淋得一身湿,脚边有好几尾鱼,沉着脸皱眉问:「怎么不躲雨?」
郑雅岑坐在石头上等,一见霍明棠出现就笑得有点傻,站起来时头发昏,半瞇着眼说话:「没差啦,雨不大。你看我抓一堆鱼耶。又有鱼吃了,哈哈。」
「都湿了。」霍明棠拿出毛巾给他擦脸和头发,叹了口气。
「你也差不多啊。等下我们先升了火烤乾衣物,顺便取暖,丛林很闷热,但下了雨好像也挺凉的。哈啾!」郑雅岑狠狠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被霍明棠抱进怀里,周围的人发出低呼。
霍明棠拍拍青年的背说着没关係,假装自己只是寻回伙伴表示关心,那句没关係其实是讲给自己听的。不久前他在丛林里找寻郑雅岑,明知道其他人不会真的放任挑战者出事,但他就是担心,一想到郑雅岑一个人迷失在丛林里是否会害怕,就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青年身边。
郑雅岑微讶,然后安心笑了笑,挣开霍哥怀抱说:「你没事就好啦。虚惊一场。」说完一阵晕眩,霍明棠扶着他,他抓着对方的手才站稳。额头贴上微凉的温度,是霍明棠拿手背探他额温。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霍明棠捏起他下巴问:「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头有点晕。」他不希望扯后腿,不肯再讲了,霍明棠却一脸严肃甚至焦虑逼问着,他才小声说:「就是觉得累,不过参加这个本来就累。真的没什么啊。」
其他人围过来给郑雅岑做个简单的检查,说他应该是有点低烧。郑雅岑暗道,怪不得觉得浑身无力有点发烫。工作人员询问郑雅岑是否弃权,郑雅岑摇头:「不要,我不要弃权。」
霍明棠握住他手腕劝退:「你不要任性。大不了我完成任务,奖金分一半给你。」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弃权。」郑雅岑固执道:「我要跟你一起完成挑战。」
「你……」
「睡一觉就会好了。如果真的不行,他们就会阻止我而不是问我啦。没事啦。走吧,找东西升个火。」
霍明棠看他转身的背影默默握紧双拳,暗恼自己要不是先前跟他讲了那番话,他就不会这么固执吧。即使在发低烧了,郑雅岑依然没有忘了对他微笑,试图表现得坚强。他知道劝不了郑雅岑,无奈叹了口气跟上去,拉着青年说:「你坐这里休息,我去准备。」
郑雅岑趁着霍哥走远,起身帮忙收集一些搭建遮蔽处的材料,拿了藤蔓当现成的绳子,搬了几个石头当作架高床的基础。霍明棠走回来发现他不安份,沉下脸要他多休息,拿了刚砍回来的一堆姑婆芋叶交给他,让他先遮雨,然后逕自去找木材搭屋棚。
郑雅岑不想间下来,他将空瓶割成一半,把一点点饼乾丢进去当饵放到刚才的小河里当陷阱,趁那人还没回来赶紧坐回去装乖。也许是生病发冷,郑雅岑抱膝坐在叶子铺着的地方发抖,又被问了一次要不要弃权,他拼命摇头拒绝,等霍明棠回来他发现对方脸色超难看,不过也没再念他什么,就是沉默的加紧动作升火。
湿度高又下雨,一个小时半过去,勉强搓出火星又失败,两小时后才成功升火,霍明棠吐了口长气,回头发现郑雅岑眼睛快闔起来了,心头一紧把人捞过来搂住,搓了搓他双臂关心道:「还好吗?烤一烤火,衣服都湿透了,脱掉吧。」
两人脱了衣物烤火顺便也烤鱼吃,雨不下了,郑雅岑脑袋靠着霍哥的手臂休息,后者还想劝几句:「如果真的遇难了,你这么坚持我会很感动。但这是录节目,健康要紧,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说完霍明棠就继续去搭建临时休息处,弄了个可以躺的平台叫郑雅岑睡进去,郑雅岑没想到他盖得这么好,歪头问:「可是接下来就要赶去瀑布那里,盖这么好也可惜吧。」
「不去瀑布了。能熬到一百小时就好。你睡吧,如果睡完再没好转就弃权,我们两个一起弃权。」
郑雅岑看他好像有点生气了,不敢废话什么,乖乖躺进去睡觉休息。过没多久,霍明棠也躺进来,里面很幽暗,拍不清楚他们做什么,顶多看到两人两双长腿露出来一小截。
霍明棠放轻语调,温声道:「我不是有意凶你,是担心你。」
「我知道,抱歉,害你担心。」
「如果没有你,这挑战我玩得也没意思,但你迫于无奈弃权,只要你精神与我同在,我也会为了你完成挑战。所以你不用硬撑,接下来要是再逞强,我真的会弃权。」霍明棠知道自己要是弃权了,以郑雅岑目前的状态也很难完成任务,他半是威胁的和郑雅岑商量,其实还是担心对方逞强过头了。
说完良久都没等来郑雅岑回应,霍明棠蹙眉,转头发现他睡着了。
「唉。拿你没輒。」
霍明棠躺了会儿就到外头顾着火堆,然后在附近树林找能食用的植物,分辨植物是否有毒的方法就是将其汁液涂在手臂内侧等敏感部分,发痒刺痛就是有毒,如果没反应就再涂到舌尖尝试,五分鐘内没有异样即嚼碎嚥下。观察24小时都没有异状,那么该食物就是可食用的。
一连试了好几种,几乎都有毒,还试到一种有毒的漆树,后来才摘了些蕨类和草回来,搭配剩下的鱼稍微处理一番,部分加了水煮成鱼汤盖好,等郑雅岑醒来可以喝。
郑雅岑睡了一觉被喊醒,天已经暗下来,他们在火堆旁喝鱼汤,他偷瞄霍哥,碰巧对方转头跟他四目相对。嘿,他靦腆笑了下:「谢谢你啊。我好多了。」
霍明棠应了声,表情缓和不少,还摸了摸郑雅岑的头。郑雅岑聊道:「我在想,被丢来挑战野外求生的该不会都是圈子里的问题儿童吧。」
「我不算吧。」
「哈,也是。你有王牌经纪人,肯定前途光明。」
霍明棠听了没讲什么,听见青年又跳跃式的发问:「霍哥你看过哆啦a梦吗?有一集是在演大雄离家出走,落难到荒岛,孤独活了十年。最后因为无意间啟动一个道具装置才被哆啦a梦找回家。」
「好像有印象,很久以前的集数了?」
郑雅岑低低笑了笑,火光把他的笑脸照得有些诡异,他说:「我对那集印象非常深刻。首先,大雄根本是野外求生天才,一个小学生居然在野外求生十年,比泰山还威猛。再来是他都没有疯掉,最后还记得怎样讲人话。最后是我觉得最不合理也是最奇怪的,他跟机器猫重逢之后没有气得把那隻家用机器人砸烂洩愤。」
「因为不是那种写实走向的作品吧。」
「可能吧。但是我现在忽然觉得,其实大雄回哆啦a梦身边,光是这点就算是一种报仇了。你想啊,这孩子都有办法一个人荒岛求生十年,没病没残的,那他怎么有办法每次都拿着哆啦a梦的道具胡搞得乱七八糟?你不觉得大雄说不定是在报仇?」
「哈哈哈,真黑暗的猜想。」霍明棠被这人逗笑了,怎么老想一些古怪的东西。
「我只是试着合理化看看啦。」郑雅岑揉揉鼻子,笑道:「他们真是孽缘哦。所以柒姐就是我的哆啦a梦啦。柒姐我不会离弃你的,啾咪。」青年对着镜头卖萌,之后节目播出,戴琳翎看到这片段也只是抽了抽嘴角,喝一口酒骂他有毛病。
霍明棠似是被他那开玩笑的不离不弃告白刺激到了,眸光闪动,抓了他手肘拉近,用旁人不及收音也很难录真切的声量附耳细语:「你不是大雄,我也不是静香,但我对你也会不离不弃。接受我吧。」
郑雅岑因为怕痒而缩了下肩膀,其他人都不晓得他们两个交流了什么,只看到郑雅岑垂眸轻叹,好像发烧得更严重,因为耳根、脖子和脸红得不像是火光照染的光晕,神态有几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