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偶遇瑞之

作品:《药 (民国 NPH)

    马场道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那条路的尽头便是和标准的跑马场。
    韩宏义叫了车,二人一路直达,买了票进去,流萤东瞧西看,对什么都新鲜,却唯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路上受到了多少注目礼。
    周围几乎全是洋人,男人多,女人少,华人女子更是只她一个。洋人不是没见过华人女子,只是极少见到这样漂亮的华人女子。
    韩宏义本是图个新鲜,带她进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决策的失误,他下意识将她搂紧,谈笑风生的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远处的每一声口哨都让他觉得冒犯。
    直到身后有人靠近,并且朝她伸手过来的时候,韩宏义忍无可忍,他豁然起身,流萤也吓了一跳。
    “呀!怎么…瑞之?”
    身后站着的竟是那洋人,流萤虽然同他只见过两回,今日这场合下相遇,还是十分欣喜的。
    “你怎么在这儿?也是来看比赛吗?你坐哪儿?”
    流萤顾不上瑞之听不懂,抛出一串问题。
    瑞之虽然高兴,却面露茫然,他持着笑意看向韩宏义。
    韩宏义不认得他,只保持着礼貌,充当翻译的角色。
    “Good  day.”
    他自然不愿意同这洋人有什么牵扯,假意寒暄,不会真的问他坐在哪儿。
    流萤倒是一脸期待,瑞之也猜出韩宏义没有好好翻译,索性自己比划着问道,“you,bet?”
    流萤听不明白,忽闪着杏眼,还没来得及看向韩宏义,瑞之便跟上一句。
    “number?”
    他伸出手指,“one、two、three、four,number.”
    “数数…?你说数数?”
    瑞之频频点头,伸手指向远处,流萤才瞧见每一匹马身上都有数字。
    “这些数字做什么用的?”
    “Which  one、win、V…ye!win,Which  one?”
    他连比划带表演,流萤忽然明白过来,“胜出吗?…你是说那些马,哪个能胜出?”
    韩宏义俯下身解释道,“这些看客都会投注,看好哪一匹,按注投彩,赢了便能得奖金。”
    “输了呢?”
    韩宏义耸耸肩,“小赌怡情,玩乐而已。”
    流萤瞧明白了,更是难掩喜色,可紧接着又一脸茫然,她望着那些马匹,却是看不出门道,不知道哪匹会赢。
    “one!fifty-one!”
    瑞之凑上来又比划了一阵,流萤数着手指明白过来,“51?你是说51?”
    瑞之不住地点头,大拇指竖起来,又比个ok的手势。
    砰!
    一声枪响,围栏打开,赛马几乎是同一瞬间奔出来,马蹄声像是闷在土里的雷声,又像是擂鼓的重锤,全场由安静到各自呐喊助威不过十几秒的事。
    流萤全然呆住,目光不自觉地盯紧51号,小手下意识越捏越紧,那马儿似是起步慢了,一路跟在马群中追赶,过了半场还落后半个马身。
    身旁的人都在叫喊,瑞之尤其兴奋,好似他的声音越大,那马儿便能跑得更快。
    流萤一眨眼的功夫,马儿们便转过了弯道,51号奋蹄猛追,与打头的那匹不相上下。
    尽管终点线就在眼前,可她到最后都没有看清到底是哪匹第一个冲线,身边的气氛倒是骤然变化,众人脸上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挫败。
    瑞之得意洋洋地挥着手中的票子,在嘈杂的人群中流萤听不清他在同自己讲着什么,只礼貌地微笑点头,毕竟,就算他们在咖啡厅里相对而坐,她也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的。
    瑞之去兑奖,流萤才回过头看向韩宏义,全然不晓得韩宏义始终在注视着她。
    这小东西的专注与紧张,51号冲线时的兴奋,以及最终与她无关的失落,韩宏义尽收眼底。
    “玩玩吗?”他问。
    “不了吧…赌坊里没有赢家。”流萤红了脸,小手捏在一起揉搓裙角。
    韩宏义笑笑,“小赌怡情,若是想试试便下一注,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流萤抿着唇不答,她本能地害怕输钱,但方才那种激情或多或少地感染到她。
    瑞之回来的很快,他手中捏着票子,在流萤面前一张一张地数,流萤微笑着恭喜他,他听不懂,她只得拱手,再福身行礼。
    随后瑞之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一样的卡券,将其中一张塞给流萤。
    “这是…?”
    韩宏义瞟了一眼,答道,“这是赛马的彩券,他买了…下一场的5号。”
    说着,他指向远处围栏的地方,流萤也顺着看过去,笑着应到,“他是不是喜欢5这个数字?”
    韩宏义耸耸肩,并没有回答的兴趣。
    瑞之猜到他们在聊自己,便凑过来解释道,“five!lucky  number!five!”
    流萤发现她似乎能听懂些,便也伸出五个指头问道,“你喜欢5?”
    瑞之狂点头,笃定地拍了拍胸口,“Lucky!  five!”
    流萤觉得这样的对话也很有意思,她也比个大拇指表示认同。
    韩宏义凑到她耳边,“我倒觉得66号不错。”
    “你喜欢6号?”
    韩宏义摇摇头,“六六大顺。”
    流萤抿起嘴浅浅地笑,他怕不是吃醋了,高高兴兴带她买衣裳,看马赛,本是两个人的约会,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于他而言,今日所求该是个顺心顺意。
    流萤牵起他的手,朝围栏那边看了看,说道,“我觉得13不错。”
    “为何?”
    “今儿十五号,十叁号你回家来,该是个好日子。”
    韩宏义意味深长地一笑,“听你的,买十叁号。”
    下注的时候,流萤买了13,也买了66号。
    瑞之得知她买了13号之后直摇头,“Bad  choice.”
    流萤浑不在意,她捏着叁张彩券,心里比方才要紧张得多,果然是要亲身参与其中更加紧张刺激。
    一声枪响,场内依旧是瞬间安静,随后响起闷雷一样的轰鸣,与人群的呐喊融为一场喧嚣。
    流萤眼看着66号近乎完美的出发,前半程遥遥领先,5号后来居上,与66号激烈地的争逐,就在最后转过弯道的时候,13号从最外侧赶超,再转到近前的时候,已经遥遥领先,它以近乎一个马身的位置率先冲过终点。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流萤激动地握着韩宏义的手,在人群中欢呼跳跃像只兴高采烈的小兔子。
    “我们赢了…哎呀!”
    她穿着新鞋子,鞋跟细又高,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歪险些摔倒。
    韩宏义抱住她,稳住她的身子笑道,“洋人不喜欢这数字,它的赔率不低,咱们去兑奖。”
    说罢,韩宏义单手将流萤抱起,对瑞之低头行礼抬步就走。
    瑞之也是眼疾手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迅速塞进流萤手里。
    “call  me!”
    他将手比在耳边,眼看着流萤坐在韩宏义的臂弯里穿过人群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