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 第102节
作品:《郎心易变》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居然需要他时时刻刻的提防着生命安全。
“你怎么就这样狠心?难道你就不能……”
南乐打断他,“不能!我什么都不能!”
她挣扎着想要抽出手腕,两个人几乎扭打在一起,南乐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门外的下人听见声音,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将两个人拉开。
林晏顶着掌印,半张脸都是麻的,比脸更痛的是心。
他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暴怒与不忿,勾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好。南乐,你别后悔。”
说罢,他拂袖而去。
摔上门,他站在门口,对门口下人说道:“将这间房子锁起来,除了一日三餐谁也不许进去,谁也不许跟她说话。给我严加看管,不许放她出来!”
南乐听见这话,却反倒在丫鬟们同情的目光中,松了一口气,她面上分明在哭,却又大笑了起来。
这般的日子过了好几日,在林晏有意冷落下,果然再没有人来打扰南乐。
这一夜月明星稀。
南乐隐约觉得面上有风,模模糊糊好像听见窗户被从外推开的细微声响。
她意识模糊的判断了一番,意识到什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第七十四章
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垂眸看着她,漆黑眼眸中情绪翻涌, 一身的戾气, 像是一尊凶异的神像。
当初那个漂亮柔弱得像个女孩一样招人怜惜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南乐没有害怕,她看出他似乎刚历经过一番艰险,一身劲装风尘仆仆, 整个人好似又瘦了些,又好像高了一点。
眼下带着倦色,脸上的胡茬都未剃去, 神色之间抹不去的疲惫。
好似只是一夕之间,就从漂亮柔弱的瓷娃娃长成了坚毅的大人。
四目相对,她披散着长发, 眼中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懵懂, 坐在月光下美得像朵开在夜晚的幽昙。
沈庭玉看着她,目不转睛。
南乐眼圈一点点红了,心脏砰砰跳着。
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是做梦吗?”
他由着她扑上来,在鼻端徘徊不散的尸体与铁器混杂在一起的血腥味都被少女身上清浅的香气冲散,
战场上永不停歇的惨叫与咆哮, 上千里的山河,不知砍断了几把刀, 几把剑, 又杀了多少人。
他把自己的一切, 王位,生命,未来, 全部都压上这一场豪赌, 疯狂又绝望的踏过炼狱一样的血路, 只为了这一刻。
见到她的这一刻,他便回到了人间。
沈庭玉慢慢伸出手,像是拥抱一朵云一样小心,轻轻拢住她纤细的腰身,“不是做梦。”
春风裹着雪白的杏花自微敞的窗口而入,纷纷扬扬洒在室内。
她抱住他劲瘦的腰身,纤弱的肩头抽动着,又怕哭得太厉害惊动林家的下人,只是呜咽,呜咽得好似一只小猫。
见到沈庭玉之前,她想了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他说,告诉他这一路她有多害怕,怎样被林晏用计骗到这里来,半路她想要跑又被林晏抓回来。林晏居然为了那么可笑的理由这般对她。
但真正见到沈庭玉,她发觉自己根本委屈得什么都说不来,只想抱着他哭。
沈庭玉听着她的哭声,一时心都跟着痛了。
分别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一个人有多害怕,又哭了多少次。
“姐姐,”沈庭玉抱着她的肩膀,“是我不好。我来的太晚了。我没有护好你。”
南乐不想听他这样说,怎么能怪的着他呢?
她抬起头,长睫湿漉漉的,捂住他的嘴,又松开。
她捧着他的脸仔细的看,一点点用手掌抚摸着他的面容,她太害怕这又是一个梦。
这些天,她总是做这样的梦,闭上眼就是沈庭玉的面容。
与沈庭玉分离,她才察觉到她有多想他。
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他笑起来的样子,他对着她撒娇的样子,坐在她身边由着她捉弄红了脸模样。
明明也一样是很骄傲的人,但少年用尽了办法留在她身边,讨她的欢心。
无论她多讨厌他,怎样推开他,他都固执的跟在她身后,不肯离开,也不会抛下她。
就算她走了这么远,落进最可怕的噩梦中。
少年也会跨过千山万水,千里迢迢的追过来。
掌心的温度切切实实,骗不了人。
隔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想要见到的人。
南乐笑了起来,眼里泪光闪烁,却满是欢喜,颊边两个小酒窝深深陷下去,“玉儿,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沈庭玉就着月光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笑,一时心都软软的。
他轻轻吻去她面上的泪珠,低声笑了,“好。”
南乐被亲的脸上又烫又热,让他的胡子刺到又有点痒。
她好害羞,却又很眷恋这一刻的亲近,舍不得推开他。
“姐姐有没有想我?”
南乐不好意思回答,只含糊的嗯了一声,羞涩得垂着眼,拿别的话岔开话题,“玉儿,你怎么找到我的?”
“有一只大鸟一直跟着姐姐,不知道姐姐发现没有?”
南乐印证了猜测,还是有些惊讶,“原来它真的是你养的!”
沈庭玉隐忍着回想起南乐失踪而产生汹涌的情绪,他不想吓到她,“若不是它,我真的都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姐姐了。姐姐,林晏这些日子待你好吗?”
南乐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他对我差极了。我跟他说你回家了,他非说是我害死你。好没道理,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就为了这个把我绑来这里。”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对待,想起来这段时间的遭遇还是很委屈又难过。
“林晏还说要卖了我。他好像特别恨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她想了又想,不太确定的说道:“可能因为他喜欢你?”
南乐不知道为什么,沈庭玉却是很清楚为什么。
林晏时不时在南乐面前表现与他很亲近,不过是以为他是女性,想要拿他作为他与南乐之间关系的一个参照物。
对‘沈玉’似有似无,忽远忽近的表达喜欢,既可以制造一些有意为之的误会用来刺激南乐吃醋,测试她对自己的好感,又能够假借靠近‘沈玉’,光明正大的靠近南乐。
就算没了‘沈玉’,林晏也要继续找出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让他光明正大站在道德高地上,用来掩饰最龌龊肮脏的欲望的理由。
林晏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他自己消磨干净了南乐的喜欢,只能用这样可笑的手段将人绑在身边自欺欺人。
但这种手段只能让南乐更讨厌他罢了。
他看着南乐,目光愈发缱绻,“管他喜欢什么呢,姐姐喜欢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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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懒散得坐在茶桌前,手里把玩着茶杯。
一帘之隔,陆夫人正坐在另一边正与几位贵妇人闲谈。
“我家二郎这才回来。”
“林公子的事情,昨日我听我家老爷说了。那般的险境,那样的临危不惧。真是没想到咱们江南现如今还有这样的人物。”
隔着重重帘幔,贵妇人们的目光都偷偷投了过来。
虽看不清面容,但大片的光从花窗投下来。
那人懒洋洋的坐在光里,肩宽腿长,一袭月白的宽袍,手跟玉似的白,骨节分明,拿个杯子都让人看得脸红。
有人掩唇而笑,“可不是吗?今日一见林公子倒是一表人才。
陆夫人看他没骨头似的坐姿,面上微僵,强笑道:“这臭小子就是长得好,但混得很。以前没少让我头疼。”
她万万没想到,林晏对贺晨的那一番应对竟会传回新京,并让林晏因此而扬名。
如今新京街头巷尾全是仿佛当日亲眼所见林晏如何几次推拒贺晨,宁死不屈摔琴明志的故事,百姓们人人津津乐道。
这样突如其来的声名,竟引得新京的公卿贵胄们趋之若鹜的为林家送来雪片一样的请帖。
其中一些是想见林晏,一睹这名士的风姿。
另一些便是……想要嫁女结亲了。
人人人都知道征辟取士最重声名,林晏既有门望,又有如今这样的盛名,不日一定会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陆夫人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一下可以让她好好挑一门贵亲,忧的是林晏未必就肯乖乖听话来结这贵亲,更忧愁他入仕之后在朝局之中会面临的危险。
“瞧瞧您说的,年轻的公子哪里有不混的?年少轻狂嘛!”
“对呀,对呀。郎君风流些也没什么不好的,风流不羁有风流不羁的好处。男人又不像是咱们这些个妇道人家,他们的志向是在天下呀!”
“四娘,你怎么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快过来,跟陆夫人说说话。别光坐在一旁。”
帘幔后的少女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坐在主位的贵妇人心下叹气,“哎呀,对了。陆夫人,我院中昨日开了一株梅花。你也来瞧瞧。”
陆夫人连忙应下,另一个贵妇人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少女面上红得愈发厉害。
陆夫人隔着帘子看了一眼林晏,眉心微皱,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几个贵妇人一起走了,倒是将几个丫鬟与一个小姐留了下来。
少女抬起头看着帘幔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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