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世界遗弃的人

作品:《延南洞的雨季

    药局的门被用力的推开,一位穿着白袍的女职员走了出来,奇怪的是她不但没有离开,反而直直盯着我看。
    「你是来找珉贤的吗?他不想看到你,请你离开。」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嚣张的女子,即肩的短发,圆圆的脸蛋衬着一双手术过的双眼皮眼睛,胸前的名牌上秀着「高恩媛」三个字,没错了,除了眼睛之外,她根本就和恩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我是来找你的。」我怒视着她说。
    「找我?找我干嘛?」
    「是你把那张照片传给欧巴的吧?」
    「是又怎样?你自己骯脏的到处勾搭男生,我当然要告诉他阿!不然珉贤太可怜了。」
    我本来以为她做的好事被我知道至少会有点心虚,没想到态度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跟恩英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个跋扈又没礼貌的女人。
    「你根本就不知道实情,凭什么这样乱说话啊?」
    「我知道的实情就是你是个骯脏的女生,珉贤现在也知道这点,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你凭什么帮欧巴发言?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就凭我现在是他的女朋友。」
    我的心脏好像瞬间停止了一样,耳朵也突然「逼——」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
    「你听清楚了吧,所以不要再来找他了。」
    说完,她甩头离开,轻轻的拉开药局的门,消失在那扇缓缓关上的门后。我彷彿瞥见她本来恶毒的脸,在进到门后的那一刻,马上转变为亲切笑容的虚假瞬间。
    这下可好,我本来是想来讨回公道的熊熊火焰,现在却变成了被燃烧殆尽的灰烬,风一吹便烟消云散。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那天晚上根本就不该跟子暄他们去放纵,不该认识大衣男,不该被拍到那张照片,不该让别人有可以污衊我的机会。但…我对欧巴的爱从来就没有虚假过…那些莫名其妙的一切都是我无法掌控的意外…但意外总会将我推入深渊…就像二十三年前那样…
    如果欧巴有新的幸福,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干涉,但如今我知道那从我身边夺走幸福的那个人是如此的不堪,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也没有办法祝福。
    我木然的坐在床上,墙上的时鐘已经第三次敲响整点的鐘声,我不断的思考,始终只得到一个答案,『我不愿意放弃』,我拿起手机,准备做一件我早就该做的事情。
    「欧巴:
    我知道你已经不愿意相信我,也许你不愿意再看我的讯息,但我还是想要把我心中最真心、也是我早就应该说的话告诉你,对不起拖了这么久,其实我当时在台湾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吵架的那天,我得知了阿嬤和妈妈长期对我不好的原因,我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的家庭,是因为它在我心中是个不堪的存在,但这次我知道了原来这个不堪是我造成的,小时候因为一场意外,我害死了我的爸爸,才会让我的家庭陷入不幸,这个结果让我受到非常大的打击,再加上外婆突然的骤逝,才让我真的没有心力也无力去向你解释,但我知道这不能成为藉口,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也很痛苦的心情,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真的很对不起,但请你相信我从头到尾对你的真心,我会说谎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你,只是没想到反而让你的误会更深,那个男生只是我陪子暄去酒吧时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喜欢我所以一直穷追不捨,但我真的心里只有欧巴一个,从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开始都没有变过,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是一个会去酒吧的女生,也不想让你误会我身边还有其他男生,但我真的不应该说谎的,对不起欧巴,我真心诚意地跟你道歉,你一直一直都是我唯一深爱的人,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等你回来,因为你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我用颤抖的手按下送出,心脏跳的胸口阵阵闷痛,我好害怕,害怕欧巴还是不愿意读我的讯息,害怕欧巴早就把我封锁,但没想到欧巴才过五分鐘就已读,我激动的拿起手机等待,结果等到的…却是更令我崩溃的回应。
    「请你不要再传讯息过来,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想让她误会,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像是被雷打到一样的错愕与麻痺,欧巴像是完全不在意我传的那些内容,只是无情的急着想和我划清关係,我认识的欧巴一向都是个很温暖细腻的人,怎么会变得如此冰冷…是我不够认识他…还是我真的让他失望透顶…?尤其他说的那句「我不想让她误会」更让我觉得痛彻心扉,原来现在的你…已经在乎别人的心情比在乎我还多了……
    如果没有体会过绝望,不会知道它有多么可怕,它不像面对世界末日来临的那种恐惧,而是它会令你希望今天就是世界末日,完全生无可恋的那种伤慟。
    眼泪不争气的开始掉落,此时此刻,我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没有勇气,想像着欧巴和那女人在一起的身影活下去,一刻都没有办法。
    「欧巴…我也以为我在你心中是最特别的…看来我太高估自己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我只是像个尸体般漂浮在没有空气的黑暗宇宙,何去何从,谁在乎呢…
    「叮咚叮咚—」手机又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我一点也没有想要接起来的意思,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按下接听键。
    「喂?请问你是这支手机主人的朋友吗?她现在喝醉倒在路边,我是从她手机的通讯录联系到你的。」
    我把手机拿离耳边查看来电显示,即使这支号码已经没有名字,但过去的记忆还是让我清楚的知道这支电话的主人是谁,『子暄』。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冷冷地说完后,就把电话掛上。
    我把身体缩起来,忍受罪恶感不停撕咬着我的身体,我还是不愿意向它妥协。
    凭什么要我去救她?凭什么我就得当个笨蛋?什么善人有善报…真是可笑,事实是恶人才赢得了所有!你们所有人都这么恶毒凭什么要求我善良?我不要…我才不要!
    我就这样和它抗战了一整夜,虽然最后我好像胜利了,但我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见死不救。
    一夜未闔眼的疲惫,让我昏迷到下午才起床,叫醒我的是整个身体被掏空般的飢饿感,我不情愿地起身,走去冰箱准备拿沙拉来果腹,但接着我又把它放回冰箱里。
    我到底干嘛要一直这样亏待自己?反正梦想也毁了,什么都没了,不会连吃顿好的资格都没有吧?
    我拿出手机点开外卖系统,披萨、炸鸡、寿司、炸酱麵、烤肉…疯狂的点了我大概一星期也吃不完的份量。待外送都到齐之后,我看着摆满桌子的食物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后,便坐下来开始毫无吃相的大快朵颐,像是要把空虚的身体填满似的,不停地往嘴里塞。
    那些从前对我来说是极其美味的食物们,今天却嚐不出任何味道,不管我怎么往肚子里塞,却始终无法填满心里的空虚,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扩张开来,成为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
    原本打算扫光所有的食物把自己撑死,但胃痛让我不得不停下手边的动作。
    「该死…」
    我烦闷的丢下手边的披萨,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的变换电视台,但每转到新闻台,我便不自觉地停留,一直到每家新闻台都已经开始重播一样的消息,我才甘愿把它关上。
    「还好没看见任何有关练习声在夜店被捡尸的新闻…」
    「不对,关我屁事!」我甩甩头,再次把思绪拋诸脑外。
    「欢迎光临——」
    为了维持自己在韩国的生计,我找了一家位于弘大的咖啡店工作,这家店没有特别漂亮的装潢,也没有特别好吃的餐点,我选它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薪水比其他家高了一些,但相对的也比其他店忙碌许多,位置得天独厚的关係,一整天总是有络绎不绝的客人,但对我来说正好满足了我现在最需要的两个东西,钱和忙碌。
    人家都说忙碌是会让你忘却痛苦的良药,但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忙碌确实让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悲伤,但却会更加折磨那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的心灵,正是需要放空休息的时候,不停响起的外卖电话简直快把我逼疯,不想说话的时候那些奥客就偏偏要来找我吵架,每日每夜,负能量都把我吹的像隻鼓起的河豚,谁靠近我就会被我螫的发疼,只有在回到家独处的时候,那些气体才会稍稍的洩出我的身体。
    但往往松懈的瞬间就会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处,一整天逃避的悲働有如狂风般席捲而来,把我独自困在黑暗的暴风圈中哭泣。
    也许时间总有一天会治癒一切…但我不相信…时间只会帮你把伤痛埋的更深更隐密…才不至于一碰就破裂…想要痊癒根本不可能…除非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除非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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