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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似水流年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已经立冬,接壤着南北方的大河结起了薄冰,连下数日的大雪终于停歇,一对男女就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眺望着竹北的夜色,相互依偎取暖。
    「你冷吗?」顾南均握住她冰冷的手,不停地呵气,「待不住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不冷。」徐莐悠笑着摇了摇头,儘管双颊已经被风吹红了,她还想待在这和他一起看看城里的夜色。
    他们肩靠着肩,时而谈天,时而嬉闹,最后含情对望了一会,深深拥吻。
    数月前,顾南均和徐莐悠正式开始交往。
    对于顾南均而言,追到徐莐悠可不是件轻松事。
    在两人发生亲密关係的笠日一早,顾南均还以为时机成熟了,向徐莐悠要一个答案,她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莐悠这么一说顾南均当然急了,他们昨晚都缠绵了一整夜,怎么这女人醒来就翻脸不认帐了?
    就算得到了徐莐悠的人又如何?他要的是她的心!
    说起那夜,徐莐悠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和顾南均发生关係,衝动是魔鬼,她是后悔的,对她而言,谈恋爱不应该是照这顺序走的。
    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矛盾,她忘不了向阳心碎的模样,想到自己是让他心伤的罪魁祸首,心就疼的厉害,那样的疼痛早已无关爱情,而是种深切的遗憾。
    她觉得要是找不到个出口宣洩,她会发疯的。
    无可否认的是,她和顾南均之间早已起了微妙的化学变化。
    顾南均那张嘴虽吐不出什么好话,但他对她的喜欢从来都不是嘴巴说说而已。
    他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徐莐悠不必多说,他自然就知道她的喜好,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通通难不倒他。
    徐莐悠相信只要是女孩子,在经歷了顾南均一连串猛烈的追求攻势之后,都会像隻小白兔一样误入大野狼的圈套里。
    不过她妈从小就教育她,女人要有所矜持,要是让男人觉得唾手可得,反而不懂得珍惜,一个男人若真的爱你,他是不会轻易打退堂鼓的。徐莐悠想,这正是考验顾南均的大好时刻,于是她开始玩起了欲擒故纵,果真搞得顾南均心急如焚。
    矜持也不过几个礼拜的时间,徐莐悠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答应做他顾南均的女朋友,顾南均当下可说是喜极而泣,雀跃的紧拥住她,差点没把她闷死在怀里。
    向阳很快地就看出来徐莐悠和顾南均之间的气氛非比寻常,没等他们开口便主动的献上祝福。
    「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两个既然互相喜欢就好好的在一起,别老是吵架斗嘴。」向阳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那是当然的。」顾南均大方地牵起徐莐悠,笑出了整齐的牙齿。
    向阳看见这幕时,情绪难免有所波动。
    那是种心爱的东西被佔有的感觉,明明现在站在徐莐悠身边牵她手的人应该是他。
    但所有结果终归一句,错过就是错过了,向阳不怪顾南均,他怪的是自己。
    顾南均并没有捷足先登,是他太晚察觉自己的心意,拱手将徐莐悠让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赴美交换的签证早已核发下来,就静静地躺在他房里的抽屉里。
    在徐莐悠拒绝他的那晚,他便决心不再为她裹足不前,既然她不爱他,他又何必停留,放弃那条本该行走的康庄大道?
    过完新年后,顾南均早早就离开华城,提前回到竹北找房子住。
    原本住的顶楼加盖套房租约已经到期,房东太太坚持不续约,说是他们孩子结婚了想搬回来住。
    女宿的合约是一整年的,意思是上学期结束后学校并不会重新抽籤分配室友和房间,自从程萱休学以后,徐莐悠那房就只剩下她一人,回宿舍没人可以说话,又天天得赶在门禁时间回去,久了徐莐悠也乏了,趁着顾南均租约到期,两人商量后决定下学期住一起。
    那时他们口袋里都没什么钱,又不敢开口向家里要钱,后来在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找了间租金相对便宜的套房将就住下,各自负担一半的房租和水电费。
    以前住学校宿舍,一学期不过八千多块,在外租屋就算和顾南均平分,一个月也要付四千多块。徐莐悠为负担比以前还庞大的开销也找了份餐厅兼职做,而顾南均依旧在唱片行工作,两人都为了彼此的生活而努力着。
    同居的生活如火如荼的展开,热恋中的两人天天纠缠在一块,甜蜜的如新婚夫妻似的。
    不过每天相处在一起难免会產生摩擦,两人刚好都是那种硬脾气,一吵起来谁也不让谁,冷战个两三天是家常便饭,儘管如此,最先低头的人永远都是顾南均,他受不了她的冷漠,摸摸鼻子退一步,逗逗她、给她买点好吃的,徐莐悠也就消气了。
    眼下安稳的日子并不长久。
    那年冬雪消融,入春之际,全球发生金融海啸,股市一夕之间崩盘,股票、基金以及债券纷纷泡沫化,瞬间失其意义,世界各地金融市场灾情惨重,连带着衝击市场经济,景气衰退,许多企业接连倒闭,失业率急速攀升,破產者也不再为之少数。
    当时承租房子给顾南均和徐莐悠的房东也被这波金融风暴影响到,听说是股票套牢,一个晚上蒸发了好几百万,名下的两间房子都被法院查封拍卖,他们自然被赶了出去。
    景气不好,时运不佳,短期之内两人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租,最后只好住市区那种很便宜的老旧旅馆,虽然单日价格便宜,但一个月累积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数字。
    那时住的房在巷弄里的地下室,坪数比以前小了一点,但环境潮湿骯脏,通风不易,时常跳电漏水的,要洗澡还得爬三层楼到公共卫浴间里盥洗。
    顾南均怕徐莐悠一个女孩子独自到楼上洗澡危险,还每天都坐在公共卫浴间门口等她洗澡。
    日子一下子比以前辛苦许多,徐莐悠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更加认真生活,努力学习,课馀之时便将打工排的满满的,从不喊累。
    深夜十二点鐘,顾南均刚洗完澡,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徐莐悠从下班回家到等他洗好澡已经坐在书桌前足足两个多小时,只为准备明天系上的小考。
    顾南均坐在床边,望着徐莐悠振笔疾书的背影,内心又是一阵心疼。她最近又瘦了,八成是没好好吃饭。
    「徐莐悠,为什么生活这么苦,我却从没听过你抱怨?」他忍不住问她一句。
    背对着他的纤瘦身子明显顿了一下,徐莐悠回首,眼里充满彻底的疲惫,她淡然地回道:「你想呢?抱怨能解决的了我们的问题吗?」
    徐莐悠知道,他们是苦,但比他们苦的人更多。
    t大有多少学生家里撑不过这波金融风暴而纷纷办理休学的?
    竹北为国内的金融中心,一夕之间累积多年的财產化为乌有的更是大有人在。
    现在住在市区里,每当经过那一栋比一栋的高楼大厦,徐莐悠多少都会注意到哪一层楼熄了灯、哪一栋搬家工人忙进忙出,门口掛上了拍卖两个大字。
    比起别人,也许他们经歷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顾南均一瞬间觉得这女人坚强的让他心痛。
    但他情愿徐莐悠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抱怨眼下的生活,她的淡然和冷静反较他内心更为愧疚。
    「对不起,是我没能给你过上好生活。」
    顾南均微微收紧双手,握成了拳头,说话的声音很沙哑。
    徐莐悠摇摇头,她不同意顾南俊这句话,他们是两情相悦而选择住一起的情人,眼下的日子不是谁能够选择的。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她将时运看得透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想,总不会一辈子都这么过。
    他们都还只是平凡的大学生,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和家里人讲,只好各自利用课馀零碎的时间努力挣钱,不求生活品质要多高,至少现状安稳,有地方住、能填饱肚子,这样就足够了。
    「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看在眼里。」
    她不是不知道,上个月他们两人加在一起的钱竟然还不够缴旅馆钱,顾南均为了让他们不至于流离失所,瞒着她卖掉那把他最宝贝的吉他。
    顾南均喜欢音乐和吉他的程度她最清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割捨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来渡过眼前的窘迫。
    还有这阵子两人为了节省开销,每天不是吃白吐司就是煮泡麵,到后来她一看到这两样东西就反胃,边吃边掉泪,一次不小心被顾南均看见了,他什么话也没说,之后晚餐都给她买阳春麵或是肉燥饭加青菜,而自己默默地在旁边啃着白吐司。
    徐莐悠想到这就想哭,虽然日子过的苦,但顾南均已经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她。
    若不是错过向阳,她不会知道顾南均的好。
    她爱他,所以即便现实再困难,她都不会离开他。
    徐莐悠走至顾南均的面前蹲下,紧握住他的手,眼神十分坚定。
    「顾南均,我可以陪你一起吃苦。」
    我可以陪你一起吃苦。
    这话一点一滴地渗入顾南均心底,一瞬间眼眶竟然有些潮湿,他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拿起肩上的毛巾偷偷抹去。
    「好。」他抬头,许她一个承诺,「徐莐悠,你相信我,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那时候,顾南均下定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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