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心慌意乱

作品:《海浪(父女)

    叶韵再次醒来时,才是凌晨的四点钟。
    她睡得太早,已经睡饱,在床上也躺不住。下床后穿上拖鞋在卧室里走了一圈,一直走到床边掀开窗帘一角,见天色依旧昏沉如墨。度假山庄地处郊区,昼夜分明,自然不像A市那般的大城市,无论何时皆有灯火灿烂。
    她离开窗边,想到一个人,打开门出了卧室,悄悄走进了客厅。
    首先吸引她目光的,是客厅工作台上那一点隐隐的亮光,她知道那是叶鹤亭的笔记本电脑。在家是如此,出差也是如此,不管身在哪里,每一日处理完公事他方才能入睡。
    再走几步,便看见了叶鹤亭。
    他穿着深色的睡衣平躺在浅灰色的沙发上,一只手枕在脖颈充当枕头,一只手平放在胸前,弯曲的手肘垂在了沙发边缘。他身长腿长,两条腿以别扭的姿势搭在另一侧的沙发扶手上,看起来睡得很熟,却又似乎并不安稳。
    叶韵走过去,蹲下身,有些心疼,又有些心动地直视着他的睡颜。她想,距离上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睡着的他,还是她第一次偷亲他的时候。那一次他喝得太醉,怎么亲都不醒。
    也不知这一次是不是也会这样?
    想罢,她没有丝毫犹豫,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依然如同那次一样,耐心蛰伏,伺机而动,让柔软的舌头在他危机四伏里的气息里反复试探,轻舔吮咬,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凌晨四点的她如早起捕食的鸟儿一般神采奕奕,将她从他身上探索而来的经验全都温习了一遍。待温习到第二遍的时候,叶鹤亭终于被她亲醒了。
    如炽的双眼缓缓睁开,叶韵感受到他的目光,缓缓退出他的口腔,改为轻咬住他的下唇,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只低声说:“你到床上去睡吧,我已经睡好了。”
    “还嫌弃吗?”叶鹤亭的唇被叶韵咬着,发音不太清晰,但她一听便懂了。
    她的脸在黑暗中显出不可见的红晕:“不嫌弃,可稀罕了。”
    “那……能不能再多稀罕我一会儿?”
    “也不是不可以。”叶韵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不过你最好要睡着。”
    “为什么?”
    “因为你睡着的时候我胆子比较大。”
    “可我已经醒了……”
    “要不然你装睡?”
    “……”
    一番歪理邪说的论辩之后,叶韵终于附诸实践。叶鹤亭感受着她的全情投入,知道她的身体已经不难受了,便应了她的心意装睡,阵地大敞,毫不设防,由着她来来回回又将自己稀罕了一遍。
    叶鹤亭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卧室的床铺自然是比狭窄的沙发舒服多了,可他中途被唤醒的经历太过余味悠长,被子里残留着的叶韵的体温又着实令他有些难捱,一时之间竟有些辗转难眠。
    叶韵留在客厅,戴着耳机用他的电脑兴致盎然地刷一部综艺节目。为了不打扰他睡觉,她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而实际上,隔着一堵墙,她醒着的动静其实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叶鹤亭一闭上眼睛,试图重新入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上下眼皮已经合起,眼前却仍能想象出她的各种模样:她托着腮一眨不眨地盯着花花绿绿的节目,看到好笑的片段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的样子,她穿着拖鞋在客厅里四处摸索的样子……她在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她撕开了零食的包装袋,她在键盘上敲击……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叶鹤亭痛苦地来回翻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没有成功。到最后,他干脆下床敞开窗户,让冷风灌入房间,将屋子里叶韵留下的气息冲淡,才慢慢在疲惫的困意中寻觅到一丝宁静,然后终于陷入了来之不易的睡眠。
    叶韵对叶鹤亭的辗转难眠一无所知,待她在客厅关上电脑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
    说来也奇怪,四点钟醒来的时候她确实感觉精神饱满,可人类的生物钟太难违逆,平日里的早上七点其实正是她懒床的时间。
    于是不出所料的,在所有人都准备起床的时刻,叶韵开始重新犯困了……
    她猜想叶鹤亭可能已经快醒了,于是就在沙发上打盹儿,守株待兔一般等着他从卧室走出来,将床让给她。可是等了许久,卧室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待到七点半,房间的门铃突然响了,叶韵迷糊地走到门口,得知是服务生送早餐的餐车到了,打开门让服务生将早餐送进了门。
    服务生离开之后,叶韵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终于忍不住推开了卧室的门。
    没想到推开门的瞬间,她就被冷风灌得一个激灵!窗子被大开着,而叶鹤亭毫无觉察,仍在熟睡。
    她的第一反应是卧室进贼了,可是稍微一想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只能略带疑惑地走过去,将窗户重新关上。
    “起床吃早餐啦……”叶韵走到床边,试图叫醒叶鹤亭,可是他睡得太熟,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叶韵凑到他耳边:“叶总,该起床开早会啦,全公司就等你一个人哦!”
    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若不是叶鹤亭平躺着的胸膛在安然起伏,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微笑,一脸美梦中的满足,叶韵一定会怀疑他是被人在夜里偷了魂夺了舍,所以才叫不醒——毕竟最近的一部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难道非要我亲你才醒?”叶韵看着雷打不动只顾在床上做着美梦的叶鹤亭,竟生出一点儿埋怨:明明说过这张床是她的,怎么就被他霸占了?
    “想让我再亲你,没门儿,快把床还给我。”
    叶韵气恼地自语嘀咕着,用手去扯叶鹤亭身上的被子。叶鹤亭的脸上有一层薄汗,被子只是搭在身上,叶韵稍一用力就把他的被子扯下来一半。沾沾自喜正准备得手,叶鹤亭却正巧在梦中翻了个身,意外地将另一半被子压在了身下。
    “……!”
    行动受挫,叶韵心里突然冒出来一股倔劲儿,未经思考之下就掀开那一半夺来的被子,一股脑儿地钻了进去,将床的另一边牢牢霸占住了。
    叶鹤亭从梦中醒来时,感觉身体在灼烧,一部分意识仍留在梦中,半晌难以回过神来。
    在那个梦中,所有的束缚都变成虚无,所有的规则都被瓦解,梦中的身影在他耳边婉转低泣,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像一个漩涡将他牢牢吸住,他无力抵抗,沉沦其间……许多时候他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梦,但是他难以自拔,在内心深处麻痹着自己,迟迟不愿醒来。
    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他已经习惯了在醒来的那一刻,慢慢睁开眼睛,等待那种滚烫失控的感觉慢慢从身体里消失。
    然而这一次却有些反常,那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不明所以地延续到了现实中。
    在现实中……在那个身影面前,他需要用足够长的时间来积蓄足够多的自控力,以掩饰住这具身体渴求的秘密。
    但是显然,她留给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
    短到他一睁开眼,她的呼吸就侵入他的感官,漫延到他的血液中,致使他的身体如同一块僵硬的烙铁被放在火上炙烤,随着愈渐急促的呼吸,慢慢软化赤红。似乎只需一滴汗水的浇注,就能迸发出足以将他焚毁的能量。
    是他的温度出卖了他,连累她也在发烫。
    衣料濡湿在无间的相触里,她的下巴抵在他后背的肩胛,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如此贴合的亲密,就好像他们每一次相拥,每一次亲吻那般自然而然。
    只是这一次,显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若是她的手臂在不经意间微微往下挪动,就一定能获知他心慌意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