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骨 第60节

作品:《河边骨

    第105章 援兵
    凯德作为华南医院的院长,一年来院里的时间实则屈指可数。
    但自打佟颂云来了后,他几乎每隔一日便会过来一趟,回回都是来看佟颂云的,两人的感情在华南医院的小护士们看来,也是急速升温,但只有佟颂云自己才晓得,凯德为人善良,却并不是因为喜欢她。
    她倒是……挺喜欢凯德的。
    独自将一颗芳心暗许,可惜凯德好似一点也不开窍,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佟颂云在医院住院的这段时日里,每日里脑海里都惦记着凯德来看自己。今日也不例外。
    凯德是下午间来的,穿了一件浅卡其的风衣,风度翩翩,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很是温柔的模样。
    他为佟颂云带来了一盒巧克力,瑞士产的,味道极其浓郁。
    佟颂云以前也吃过巧克力,但没吃过这么浓郁的,入口即化,味道很好,吃完后眼睛都亮了:“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凯德笑道,“美味就该配美人。”
    佟颂云被他夸得眉眼弯弯,连眼神都软乎了不少,两朵红晕飞上两颊,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他了。
    “这巧克力,在我们那边,是情人节时送给喜欢的姑娘的。”凯德说,“我得了这样一盒巧克力,想来想去,送给你最合适。”
    佟颂云听完心头小鹿不由乱撞,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
    佟颂云捏紧巧克力的盒子,抬起头,干脆直接问道:“凯德先生是在跟我……表白吗?”
    凯德没想到她这般直白,亦是愣住了,旋即轻笑了一声,道:“你想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他说完直接伸出手,握住了佟颂云的掌心。
    佟颂云没想到竟然真的得了一个这样的答案,刹时觉得自己被对方握住的地方一阵发烫,脸上也红透了:“我……”
    “打针了。”门外的小护士推着推车走进来,见到两人相握的手,眼神里不由得透出八卦的光芒来。佟颂云忙将手给收了回去。
    凯德回过头看她一眼,问道:“是我新带来的药?”
    “嗯。已经换上了。”小护士点点头。
    “打吧。”凯德说着站起身,笑着望向佟颂云道,“这药是我新得来的,说是对治疗你的病有奇效,你帮我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佟颂云笑着说了声“好”,将自己的袖子捞起来,这几日一直都在打针,手臂上多了好些个针眼,乍一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怕。
    小护士挑了个好扎的地方,尖锐的针头扎入她的血管里,透明的液体随着她的推动一点一点的进入她的身体里,直到这整整的一管子全都推进去。
    佟颂云突然有些困,但勉强撑着力气,看着凯德。
    凯德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困的话就睡吧。”
    佟颂云真的闭上了眼,甚至没来得及去多思考些别的什么,直接就昏睡了过去。
    佟颂墨不过趴在桌子上补了会儿觉的功夫,就被噩梦惊醒,满头大汗的坐直了身体,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他面无表情的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开始适应周围的环境,光线一点一点的出现,色彩也一点一点的产生。
    待到双眼可以视物了,他才站起来往楼下走。
    短暂性眼盲就是从上一回他晕倒后开始的,以佟颂墨的经验来看,原因多半是出自于他体内的毒。而且按照由川玲子的意思,他的身体会越来越糟糕,到了后期恐怕不只是眼盲,恐怕身体的其他部位也会或多或少的出现些问题。
    开始时他的确很慌张,但到了后来也就认了。毕竟暂时无法解决,那就只能去适应。
    只是要瞒着周翰初,麻烦了些。
    大堂里东倒八歪的躺了不少中毒气的人,柳妗妗忙得脚不沾地正在帮人处理,有些严重的就被人扶到楼上去准备手术,这段时日佟颂墨衣不解带,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台手术了,已经疲惫不堪。柳妗妗亦然。
    如今至正堂的大半人都出了城被安顿下来,只剩下柳妗妗一个人操持,苏谨以虽然也来帮忙,可到底是人数少了,抵不过这么多的病号。
    “佟大哥,你醒了。”柳妗妗擦掉额间的汗,抬起头来看他,“方才周将军来过一趟,看到你在睡觉,便走了。说是让你醒来之后去将军府找他一趟。”
    “知道了。”佟颂墨点了点头,将一旁的大衣拿起来,边披边往外走去。
    路上的大多商户都没开门,整条街有些空荡荡的,佟颂墨裹着薄大衣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将军府的大门。
    周翰初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佟颂墨进去时敲了敲门,周翰初头也不抬的道:“说。”
    “是我。”佟颂墨答道,“妗妗说你找我?”
    “嗯。”周翰初双眼一亮,点点头道,“睡醒了?”
    佟颂墨点头道:“可是你们衡系那边有消息了?”
    “嗯。”周翰初点头,“援兵已来,我们可以松口气了。”
    佟颂墨看着他,神色几变,最后是叹息一声:“你当真觉得衡系会助我们?”
    “总要一试。”
    周翰初话虽如此,其实心中也十分没底儿,毕竟这几年他虽然明面是衡系的人,和衡系的那群人相处得其实并不好,他们会舍弃庐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周翰初不敢多想,因为若无援兵相助,庐城就真的变成了一座孤岛,无人守望相助,只能自身自灭,兴许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他周翰初拼尽所有,也抵不过那么多的兵将。
    “若他们不襄助,你打算怎么办?”佟颂墨问道。
    “我又不是没靠过自己。”周翰初淡淡道,“军功都是我一步一步拿回来的,如今的地位都是我走过无数条血路得到的,上战场罢了,于我来说不过家常便饭,有何可惧?”
    “那你看看这个吧。”佟颂墨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他,“这是杜衡派人送来的信。”
    周翰初皱紧眉头,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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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你摸不到
    佟颂墨往外走时,眼前有一瞬间是看不到的。
    他停下步伐,周翰初揽住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所幸视力很快就恢复了,只是太阳穴的位置一阵刺痛,佟颂墨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没什么。”抬脚出了房间。
    送信来的人就在侧厅里候着,几个小兵守着。
    两人走进去时她也同时回过头来,头发乱糟糟的,剪短了,脸上有几道血痕,身上穿的白衬衫都快脏成灰衬衫了,若不是佟颂墨对甄晓晓还算熟悉,恐怕都认不出是她。
    “佟少爷。”甄晓晓双手抱拳,喊了他一声,“信是我代为送到的。”
    周翰初拍了拍手,让其他人都暂且下去。甄晓晓又看了一眼周翰初。
    佟颂墨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周翰初跟大爷似的,在一旁坐下了,还顺带将自己的枪取出来,“咚”的一声放在了案几上。他虽然没看甄晓晓,却给她一种很强的压迫力。
    甄晓晓抿了抿唇,知道周翰初是绝不会出去了,便道:“杜大哥现在还在谢易臻那里。”
    佟颂墨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没逃出来?”
    “未曾。”甄晓晓眼眶微红,道,“时机还不成熟,只能在谢易臻那里受尽折磨,连口信都是我们放在谢家的人帮忙带出来的,我根本就没见到杜大哥。”
    佟颂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佟少爷,我求求您。”甄晓晓突然跪下去,磕了个响头,“求您救救杜大哥。”
    佟颂墨眉头拧起来,蹲下身去扶她,甄晓晓死活不肯起来,双手紧紧地贴着地面,眼泪也不由自主的从眼里滚出来。倒是真的很情真意切的样子。
    佟颂墨问她:“我如今也是被谢易臻玩弄于股掌之间,自顾不暇,怎么救得了杜衡?”
    甄晓晓挺直背,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似挣扎了很久,才狠心说道:“无论是庐城如今的困局,还是杜大哥的性命,其实都与佟少爷手中的铜台息息相关。谢易臻要的无非是铜台,若以铜台交换,什么要求谢易臻都会答应您的。”
    佟颂墨站起来,不说话了。
    “嗤。”一旁旁听的周翰初突兀的笑了声,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案几,微微抬了抬眼,淡漠的说到,“甄小姐想必不会不知道铜台于颂墨的重要性,如此大言不惭的要求他把铜台交出去……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么?”
    “可是……”
    “甄小姐,”周翰初站起身来,双手负背,缓慢的走近甄晓晓,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庐城困局如何破,不劳你费心。同样的,杜衡困局如何破,也只有你们这群杜衡手底下的人去费心了。送客。”
    佟颂墨转身欲走,甄晓晓亦一只手捞住佟颂墨的脚踝,抱住他,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恳求道:“佟少爷,求求您……若颂定哥在世的话,也绝不会为了一个铜台,而丢弃掉杜大哥的性命的。”
    佟颂墨停下。
    周翰初侧过头看他的表情。佟颂墨眼神晦暗,沉默了良久,才平静的说到:“你说错了。”
    甄晓晓眼中茫然一闪而过。
    “大哥心中只有大义,否则也不会因为铜台,而害了我们佟家全家人的性命。”
    他说完拔腿就走,步速加快,根本不再给甄晓晓任何的反应时间。
    周翰初进房间时,佟颂墨坐在床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响,也只是动了动手指头而已。
    周翰初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手主动握住他的手掌,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大哥。”佟颂墨低声道,“其实,我并非一点都没有怪过他。”
    周翰初捏紧他的手,轻轻的碰了碰他掌心的老茧,厚厚的,硬硬的,像是佟颂墨那颗坚实的心脏。
    “我可以理解他,但没办法不怪他。”佟颂墨苦笑一声,“但我心里也清楚,换做是我,也会跟他走一样的道路。人是否都如此复杂?”
    “人心都是复杂的。”周翰初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道。
    “周翰初,若有朝一日,我为了保护铜台,而弃你的性命于不顾,你会怎样?”
    “我会难过。”周翰初想了想,答道,“但若你只护我一人,而不护铜台,不护这天下百姓,我会失望。比起失望,我更愿意选择难过。”
    佟颂墨抬头望向他:“你呢,会怎么选?”
    周翰初答:“若一定要二者选其一,我仍会选这天下百姓。”
    “可当一切了结之后,我会跟你一起去。”
    佟颂墨伸出手抱住周翰初,只觉心头那块一直吊着的大石头,沉甸甸的坠了下去,终于落到了实处。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不再为大哥的死而耿耿于怀了。这一切只怪他们生错了时代,若他们生在和平年代,大哥绝不会选择这条路,他们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可既然他们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就应当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心中该有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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