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鱼化之人(5)
作品:《学长的鳞片》 我望着他们俩,紧张地嚥了嚥口水。等待已久的时刻来临,我却很矛盾地有了点抗拒之心一一害怕可怕的想像变成真事。
「钟晴你尽量放轻松。如果觉得有任何不舒服,随时跟我说。我们可以调整说话方式,又或是换个时间说的。」陈医生拉过桌边的小板凳,坐到我床边,长长的双脚感觉有点克难,但陈医生还是给我暖暖的笑容,要我安心。
「那……钟晴,你能不能分享你自己对现况的看法,嗯……或是任何见解?」曾防谨慎地、和缓地问道。一旁的医生点了点头,「慢慢来。」
脑海再次浮现了曾义齐空洞的眼神,以及鱼化的躯体,我努力抑制着涌动体内的情绪小心地问道:「曾义齐是真的鱼化吗?」
「是。」陈医生回答。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恐惧感混杂着失落感,我的心情彷彿开始下沉。
「为什么?」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流失解真相的机会。
「他有血统。」曾防沉着脸回答,然后陷入一阵静默。
「钟晴听过海灵吗?」半晌,陈医生打破沉默问道。一脸忧心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曾防看我点了头,说道:「海灵是住在碧水湾的半人半鱼族群,他们会保护碧水湾一带居民捕鱼、出海平安。很久很久以前,碧水湾是没有人类居住的。直到有一天,载着金发碧眼的国外商船经过,才发现有这片美丽且鱼群丰富的港湾。过了几年,更多船隻载着人来到了碧水湾,在此地搭建起简单的居所。但他们万没料到这边有住着族群一一海灵。海灵一族性情温和,祂们看见新朋友来,都表示欢迎。但谁知这群人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和平共处,而是掠夺此地的自然资源。发现这情况的海灵,于是与人类签订了契约,希望是共同维护这漂亮的海湾。」
我惊讶地听着曾防,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奇怪的想法一一陈沦、陈医生的皮肤如此白皙,难道他们会是混血儿吗?
曾防继续说道:「怎知,后来有人类想了个邪主义一一猎捕海灵,并以高价卖到其他地方,当作供人类观赏的奇怪生物,以此获得双重利益。而生气的海灵一族,便将当地的人鱼化,让他们无法存活于陆地上,只能入海成为海灵一族的奴隶。而不听话的奴隶,有些就被变成一般的鱼……」
「但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我询问。
「嗯,刚才所说的一切,确实发生在很久以前,但是至今,海灵一族尚未灭绝,碧水湾中鱼化之人的后代也尚在。而如刚才说的,义齐其实就是鱼化之人与人类的后代。」曾防谨慎地看着我的顏面说道。
「钟晴?」陈医生担心地看着我问道,「还可以吗?会不会不舒服之类的?」
我摇摇头,「我没事的。」可是我满脑子问号。
「那就好。」陈医生松了一口气,接着曾防适才的内容言道:「但这之间出了点问题。」
陈医生伸了伸修长的双腿,站起身来走动了一下。再度靠到了窗边小桌子旁,深深地叹了一大口气,说道:「曾义齐的母亲其实是陈沦的情人。」
「什么?」我完全怀疑自己的听力。
曾义齐的母亲是陈沦的情人……那么……陈沦到底几岁?
「我跟陈沦其实都是海灵族的,只是陈沦是纯海灵血统,而我一半是人类。我跟陈沦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海灵的老化速度比人类缓慢非常多。」陈医生和蔼地看着我,悄声补充:「以人类年份计算,我已经活大概四百多年了。」
「那曾爷爷您?」
「我是鱼化之人的后代。鱼化之人不会如海灵族老化速度慢,跟一般人差不多。而我们有些鱼化之人,就如你现在看见的,外貌上能与一般人无异,都多亏陈医生帮忙。」曾防缓缓地向陈医生点头,「陈医生熟习特殊医术,尤其因为本身因素,这种特殊症状颇有研究。」
我无法相信自己现在是醒着的。
「我的想法是,以前的事就该归以前的人。时代会变,过去的那群人,早已离世多年。鱼化而被我们当作奴隶的人,世代为奴,一出生就背负着无可改变的身分命运……从小看着身边的他们,我看着就觉得悲伤。」陈医生说着转身背对着我们,又将窗户打开来些。
沁凉的秋夜凉风徐徐吹来,我望着陈医生有别于陈沦单薄的身板,那背影看起来有点悲伤?
曾防接续说道:「曾义齐出生之后,我儿媳妇才遇见陈沦。就在一次潜水活动后,我儿媳妇就变了样,整日魂不守舍。我儿子有来跟我商讨,我也有猜测出一二,毕竟海灵一族的长相本就不一般,一般人往往都会为他们的相貌深深着迷,无法自拔。当时早已与陈医生合作的我,就将封印回忆的药水拿给儿子,要叫他想办法让妻子吞下。」
陈医生依然望着窗外一片黑夜,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曾防顿了顿,看了一眼窗边的陈医生背影,悄声对我说道:「陈医生是幕后最辛苦的人,我们都很感谢他。」
这时,陈医生转身,脸上虽然依旧掛着漂亮的笑容,此时却感觉多了几分落寞。
陈医生一脚跨坐上窗边小桌子,看着曾防说道:「没事,前辈您继续说。事实就是事实,我了解的。」
「前辈?」我问道。陈医生五百多岁是真话的话,怎么会叫曾防前辈?
「我习惯这么称呼了。」陈医生立刻猜测出我在想什么,附上一个轻松的笑容回答道。
「那我说了……」曾防向陈医生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儿子顺利让他妻子忘却了遇见海灵之事,直到有一天,他俩带着义齐去海边,才发生意外。曾义齐还小,不知道巨岩后方是海灵的地域,闯了进去。发现儿子不见,赶紧奔去找儿子的我儿媳妇,最后在巨岩后方再次遇见了陈沦。」
我吸了一口气,闭了一下双眼,调调呼吸。一切如置身幻境般的氛围,与我不断乱想的脑袋瓜搅在一起,让我有点晕。
「后来,我儿子当然也赶到了现场。但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情景,发生了什么事,他至今仍旧没跟我们说过。当天傍晚,天色乍变,阴风忽起,海水乱舞。当我担心他们而走到海边时,只看到抱着差点溺水的曾义齐的我儿子,眼神空洞,坐在离岸稍远的地方出神。从这天起,曾义齐就没有母亲了。」曾防一口气说完,咳了几声,眼角转出了几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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