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

作品:《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

    她收回神识,将手中炊饼翻了个面,待再抬首,却不由愕然。
    篝火的另一头,那可恨的薛獠不知何时已宽衣解带,上半身竟无丝缕遮身。
    他在火堆的另一端,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忽然抬首,向她微微一笑,道:“落进泉底到现下,衣衫尚湿,趁着有火好晾干……”
    她这才瞧见在他身畔不远处多了两个用树枝搭起的架子,他的衣衫从中衣到外裳,一层层全晾在上头。
    她倏地别开脸去,心下啐了一声,却听他又问:“你的衣衫呢?可也要来晾一晾?”
    “不需!”她当即一口拒绝,空着的那只手已环在胸前,防备地望着他。
    他却再不看她,只去她的包袱皮中取了两个炊饼来,也架在火上去烤。
    他的手法比她的熟练多了,像是个专门做烤饼的摊贩,在火光下从容地翻着面。
    她的眸光盯着他翻烤的动作,不其然便顺着他线条遒然的手臂,瞄到了他的胸膛。
    那是宽厚的两扇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她隐隐记得其上原本布列着一些久远的旧疤,憧憧火苗却将那些全都隐去,看上去光滑而饱满,透着精壮的古铜色。
    他翻烤炊饼时身子一晃,她连忙垂下眼皮。
    隔了好几息,再悄悄抬眼,他手上动作不停,许是烘烤得顺心,唇角也渐渐勾起,只目光却不离手中的炊饼,并未察觉有人偷窥于他。
    她的眸光便也顺着他胸前的线条,落到了壁垒分明的腰腹。
    那里整整齐齐布列成八块,似屯田营中精心耕耘过的农田。
    她正看得发呆,他倏地抬眼。
    她当即撇开脸去,耳听得他忽然向她走过来的动静,她连忙掩饰地抚一抚鬓边散发,同蹲在巨石边缘的猕猴们没话找话道:“切莫打架,否则不给你们吃炊饼。”
    猕猴们安安静静,听不懂她的话中意。
    她这才转首,他已到了她跟前,眼中流淌着愉快的眸光,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的镇定模样,从她手中取走已被烤焦的炊饼,将他才烤好的两片用树枝叉着塞到她手中,“吃这个。”
    “哦……”她接过炊饼,闷着头便去咬。
    连咬两下,只觉齿间硬而发涩,耳听得他忽然轻笑一声,这才察觉她口中的哪里是炊饼,分明是树枝。
    热意轰的一声涌了她满头满脸,她恼羞成怒,一把丢开树枝和炊饼,大喊一声“薛燎,你欺负人!”便朝他扑了过去。
    他顺势便将她接在怀中,任由她捶打在他的胸口上。
    她不知打了多少下,待力竭而停时,方听得他在她脑袋上方不停歇的道:“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心中恨极,转而一口便咬在他的肩上。
    他只一声闷哼,便再无声响。
    直到她口中传来腥甜之味,方松了口,将他推开。
    他肩上已现齿伤,并不去擦拭,深沉的眸光一瞬不瞬落在她面上。
    她抱膝而坐,无声地望着跳跃的火光,面上的狠厉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几许迷茫。
    边上的猕猴们热热闹闹争抢着他方才烤热的炊饼,丝毫不知他二人之间的悲伤。
    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又去取了冷炊饼,插在树枝上开始烘烤,低声道:“我那时曾想过向崔府求娶你,可我于沙场征战,又兼有断掌,世传我乃刑克之命。我思来想去,七郎脾性温良,有容人之量,实乃良人……若当初是我为自己提亲,你可会答应?”
    不等她回答,他已道:“你那时同我素不相识,于你而言,怕是同七郎无甚区别……我其实很高兴,你是个按心意选择亲事的女郎。”
    她这才冷冷回道:“你高兴又于我何干,我选猪选狗,也不会选你。”
    他见她终于同他说话,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快速翻动着炊饼,待再又烤热,方叠放在一片宽大的叶面上,回身去穿好已半干的衣衫,再往火中添了些柴火,方道:“你吃饱后先歇息,我再去探一探,免得你跟着我多走冤枉路。”
    巨石上的猕猴们虽然不怕人,对她却显然比对他更亲近。它们在此处陪着她,正合他意。
    他抬首往天上望一望,将匕首放在她身畔,同她道:“你安心留在此处,千万莫乱走,四更前我一定归来。”
    她不知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他不由勾一勾唇角,跳下巨石,大跨步去了。
    硕大的地坑静悄悄,原本时不时啾鸣的鸟儿们也沉沉睡去。流水声不知是在四周还是在地下,窸窸窣窣地淌着。
    他借着月辉的光亮,依然顺着斜坡往高处而行。
    前头的路却越难走,四处除了掩藏在碧草下的洞遂,连地缝也越来越多。最宽时有好几丈宽,得腾跃方才能过。
    如此行了好一阵,坡爬了不少,周遭却仍如初秋之季,全无变冷之意。
    待到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边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前路已无继续前行的必要,可哪里又该是合适的方位?
    他顺着高高树干一跃而上,一直到踩着枝条攀爬到树干上,方借着月色聚集目力往远处打量。
    四处依然是不见尽头的林木,代表天坑尽头的崖壁依然难寻。
    夜风吹来,树上枝叶哗啦啦作响。不知什么在对面一棵树杆上随风一晃而过。
    他当即脚尖一点,落在那棵树下,于肩高处一手便捏住了那物。
    触之硬而脆,似有规律纹路,却不像枝叶或树皮,尚未用力已要成齑粉。
    他取出从嘉柔那处得来的火折子,避开夜风吹燃,但见手中之物却是一片绢布,盖因天长日久遭受风吹雨打,早已看不出本色。
    可布料却保持着原有的纹路。
    是安西军旧军服的纹路。
    这种纹路的布料,只有官府指定商户所织就,且只能用于军中,民间决不可滥用。
    他心中一凛。
    是当年崔将军绑在此间的标记!
    他当即于周遭数十棵树上匆匆寻去,不知是崔将军再未留,还是时日太久已被毁去,都未能再寻见同样的绢布。
    他本欲继续再寻,待抬首瞧见高高月轮已在头顶移了数寸,心头不由一慌。
    已过了四更天!
    阿柔害怕四更!
    -
    嘉柔又陷入到了那个梦。
    白森森的面具,带着风声的招魂幡。
    她在黑暗中不停歇地跑着,神鬼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
    有人悲戚地唤着:“阿柔,那是你阿耶,他是你阿耶啊……”
    又有人喊:“阿柔,快来接牌位,你阿耶生前最牵挂你,你怎能避而不见……”
    她听不懂,什么叫“生前”,阿耶怎地便生前了?
    天上黑得没有一点星光和月亮,她不停歇地逃着,仿佛只要她逃远,那些声音便追不上她。什么牌位、生前,便压根不存在。
    周围渐渐传出悲凉的哭声,那哭声一阵比一阵大,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声音。
    似阿娘,又似大伯,好像也有阿婆。
    他们在哭什么?
    又在哭谁?
    她在梦中头疼欲裂,脚下却丝毫未曾停歇。
    忽然有人于黑暗中大喊:“四更到了,取黑狗血,招崔将军归来!”
    嗡嗡梵音骤然压住了耳边哭嚎,又有犬只受痛的急促叫声比梵音更响。
    为何要取狗血,别伤害狗!
    最后一声尖锐地犬吠戛然而止,周遭猛地安静。
    前方陡然火光一闪,一道牌位骤然出现在那亮光处。
    只“哗”的一声,一盆狗血尽数泼洒在那牌位上,四周一声高喊:“时辰到,下葬!”
    不,不要,不要葬阿耶,他活着的,他没有死……
    她在梦中不停歇地挣扎,鲜血铺天盖地包围着她,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开。
    不知不觉中,绵密地呼唤在耳畔越来越大声:“阿柔,阿柔,莫害怕,我在,阿柔……”
    伴着那呼唤,她于又一个挣扎间,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张男人的脸,面上遍布焦急与关切。
    “阿柔,是我,我陪着你,莫害怕,有我……”
    她认出了他,眼泪滚滚而下,“薛琅,我没有阿耶了,我再也没有阿耶了……”
    他心头巨痛,紧紧将她拥在了怀中。
    -
    已是五更天。
    巨石边的群猴们不知去了何方,换嘉柔背靠火光坐在石边。
    石边几丈外矗立着一株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巨大合欢树。
    树上栖息着小鹅一般大小的鸟儿,因被方才的动静惊扰了瞌睡,此时正卧在树枝间,双双对对理着羽毛。
    天上月亮升得越发高,越发地清冷。
    这清寒的月晖与火光相交,落在那鸟儿上,隐隐能看出是一身白羽。
    薛琅坐在嘉柔身畔,在这静夜中语声徐徐:“……崔将军说我阿耶胆色惊人,武艺超群,若未早逝,定有一番惊人作为……旁人说我是不信的,可崔将军既如此说,泰半便是了。”
    她这是第一回 听他提及他的身世。
    不,不是第一回 。
    早在她刚于白银亲王的庄子里谋个夫子差事时,他为了那屯田地而来,便曾提及他的阿耶已逝。
    只那时他随口一说,她只当他为了一块地随口胡诌,未成想,却是真的。
    她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如此说,我阿耶,还早早识得你阿耶?”
    她的眼中尚残留着一点雾气,梦中的脆弱还遗留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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