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一顿，被骂了后他反而松了口气。随后递上手中的文件，静静等待来人批阅。
    既然现在骂了人、消了气，那等一下哪怕文件处理不合格，想必家主骂人的话也会克制许多吧？
    这一次，家主去“底下”呆了两个星期。积压下来的工作颇多，哪怕他们有一整个智囊团，都有些应付不过来。毕竟要统筹整个东城，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核心。他们人多了，反而束手束脚。
    也是这时，心腹由衷地佩服自己的家主。看来啊，骂人也是家主解压的一种方式啊。
    封子沂几下翻完手中的文件，递给下属：“行了，放我办公室。”
    正打算离开，男人察觉下属脸色不对，停下脚步，“啧”了一声。
    “给你们开那么高的工资，结果连话都不好好说，还得我来猜你的心思。还是说你不想干这份活，想去cos沉默的茶几？”
    下属将头垂得更低：“家主，您不在的这段时间，西城的闵家主一共给您打来112通电话。请问现在是否需要回拨？”
    闵家主给家主打了这么多电话，他也怕自己知道太多两城之间的重要隐秘啊！
    毕竟不说的话，明天被骂的就是另一个同事了（。）
    封子沂冷笑：“一群蠢伙。就算我没回来，你们不会接通电话，把我骂人的话给闵瀛循环播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里藏着多少音频。”
    随后，他一把拿过下属递来的手机，不顾现在已是凌晨，随意翻了几下，便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以秒速接通，对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待。
    一分钟过去，听完对面的人说的话后，封子沂冷笑一声：“闵瀛，你是个傻子吗？我他妈是独生子！没有弟弟妹妹！”
    “还有，老子不叫封子斤，叫封子沂！你个文盲！”
    第288章
    或许最近太累,又或许因为酒店的床太过舒服，这一晚，苏墨墨再度梦见了6岁那年的事。
    那一年,是父母失踪的第三年。
    也是那时,6岁的小姑娘太过思念父母，不知怎么捣鼓的,竟然游出了那座禁锢她的水晶宫殿。
    但她本就是人和人鱼的混血,并未遗传到人鱼的超强体质。见到新奇的海底世界不久,苏墨墨便被随之而来的大浪拍晕。
    ——或许这也是史上第一条被浪花拍晕的人鱼了。
    被刺痛感唤醒时，苏墨墨只觉浑身火辣，整个人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一般。灼热的太阳几乎将她晒成一条咸鱼。
    即便被浪花冲到了岸上，鱼尾早已变作双腿，但苏墨墨体内的人鱼基因仍旧需要水分。更何况那年她才六岁,基因尚不稳定。
    小小的美人鱼想要挣扎着起身、或是爬过细砂礁石、回到海面。但剧烈的眩晕袭来，她再度晕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日暮时分,她再度醒来，而身体也传来了一阵舒适。睁开眼，她便看见了她的恩人。
    少年面容俊美,明明五官还有几分青涩,偏偏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也不显突兀。他单腿微屈，半蹲在地，俯视着小女孩。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族的矜贵。
    见她醒来，少年眉心微蹙。他的左手悬在半空,而手中握着的,正是一个简易的木质水瓢。
    修长的双腿让苏墨墨确定,眼前的生物，是一个人类。
    ——母亲的族人，她另一半基因所在。
    看到水瓢中残存的、缓缓滑落的点点水迹，苏墨墨顿时明白身上的舒适清爽来自何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男人，记下他的容貌。随后，出于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以及迫切的渴水需求，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回水中，再度恢复鱼尾。
    透过海面，看了一眼被海水模糊了身影，急忙站起身、险些摔倒的少年后，小人鱼潜入海底。
    她的恩人，下次见面，她会报答他的。
    ……
    等到醒来时，回忆起梦中的场景，苏墨墨仍是一阵叹息。
    在这12年里，她无数次地梦见男人的存在。毕竟她贫瘠的18年里，除了父母、人鱼外，便只剩下这个短暂接触过的人类了。
    长大后，通过阅读母亲留下的书籍，苏墨墨也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对当年的情况了解得更加透彻。
    比如人类本性自私，恩人那样的好人实属难得。而且当时她的头上挂着海藻，遮挡住脸庞，恩人也绝不可能是为她的美色所惑。因此，他绝对不是有所图谋的坏人。
    当初的感激、好奇，经过记忆的美化，早已酿成陈年的佳酿。对于18年来都生活在宫殿、与世隔绝的少女来说，那惊鸿一瞥的少年，便是她对人类世界的最初印象。
    少年半蹲下身、手捧清水，身后残阳散落，无比瑰丽。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甚至某种程度上，“恩人”已经成了一个符号的象征。
    他是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化身，苏墨墨深深地为这个散发着人性温暖光辉的人着迷。
    当初在舞台上回答粉丝“理想型”的问题时，其实苏墨墨曾经短暂地思考过一瞬。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是恩人的模样。毕竟当初的印象太过深刻，又经过了12年的思念洗礼，后来遇见的人始终无法超越他。
    当然，已经成年的苏墨墨有着足够的自我保护意识，虽然她对恩人的印象极好，但毕竟已经过去12年，再度相见时，如果恩人不复当年，她也不会想与他携手。
    感情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目前来说，找到恩人，满足他的心愿，就够了。
    这样品行良好的人，哪怕是成为朋友，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喝完豆浆后，苏墨墨也彻底清醒过来。
    今天下午她会和姐姐们一起去节目组，担任田园综艺《停下欣赏风景》的飞行嘉宾。在风景宜人的山上不说，听说到时还会有常驻嘉宾做饭招待她们，不像工作，像是度假，真是想想就好快乐。
    上午的时间属于苏墨墨自己。
    姐姐们体贴她，想让她补觉，但这里毕竟是东城，是报纸上显示、恩人再度露面的地方，苏墨墨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恰好前一晚做了那个梦，她便决定去街上转转。
    仔细地戴好鸭舌帽、墨镜、口罩后，苏墨墨来到了东城的海滩边。
    此刻正是盛夏，清晨微风拂过，行人三三两两。站在熟悉的海边，苏墨墨一阵安心，感到难得的静谧。
    只是目光扫过远处时，她怔了怔。
    ——是反光吗？
    还是说太阳折射的鱼鳞？不然她怎么会看见一个银色的东西闪闪发光？
    不。不是鱼，是小银，是人鱼。只是这里是东海域，小蓝的地盘，距离小银的西海域很远，人鱼们又一向极有领地意识，她一时间才未曾联想到。
    意识到什么，苏墨墨眸子微顿，似乎打招呼般，朝着海面挥了挥手。
    她知道，小银在看她。
    哪怕再不情愿，但她的话祂会听。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道银色的鳞片便消失了，海面恢复平静。
    苏墨墨松了口气，要是被人族看见人鱼的存在可就不好了。她早就知道小银祂们对人类格外蔑视，人鱼战力强大，人族武器发达，双方对上谁吃亏还真说不准。
    但身为拥有两方基因的混血，苏墨墨对双方都很有好感，自然不希望他们发生冲突。
    为了避免小银再次出现，苏墨墨快步离开海边。她本想直接回酒店，但想起出门一趟，总得给姐姐们带点什么，便又去了附近的大型商场。
    商场里人很多，不少人拖家带口地带着孩子在里面逛街。
    苏墨墨五感敏锐，听旁人议论，很快便明白了缘由。原来这所商场被封氏收购，重新装修过不说，甚至商品的价格都降低了不少。这不，大家都来薅羊毛了。
    苏墨墨的注意力很快被“封”字吸引。
    同样的姓氏、同样的地点……虽然当初报纸上的报告她看不懂，但大约和这些收购也是有点联系的。心中的希望再度燃起，回到酒店后，苏墨墨便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封”姓，且加上了“东城”的关键词。
    或许这不算敏感信息，很快，她找到了答案。
    也是这时，苏墨墨才知晓云星四城里执行官的存在。原来封姓是东城的执行官，也是一个城市最优秀的存在。在苏墨墨心中，自己的恩人那么棒，那么一定也和封家有点关系。
    但既然是执行官，高不可攀，她又怎么接触到对方，确认恩人是封家人呢？
    见苏墨墨皱着眉，神思不属，姐姐们便给张腾发了短信，在外参加酒席的经纪人便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哄金贵的小祖宗。
    “小祖宗啊，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得不到的、烦恼的、喜欢的，你通通说出来就是，就算我做不到，还有其他小祖宗在。实在不行，你有钱啊，有钱啥心愿没法满足？就算你想上天下海都没问题！”张腾斩钉截铁。
    苏墨墨叹息一声，也实在不想一个人处理这些心事，索性直言：“张哥，姐姐，你们知道，我一直想找到我的恩人……”
    芷萝接口：“知道知道，你又要夸你的恩人封子斤善良高大又帅气？放心放心你尽管说！我听着呢！”
    她仰起头，一脸英勇，却忍不住苦着眉。哎，墨墨又要夸她的恩人了！天天说，她都好奇那个处处完美的恩人是不是人了！
    少女摇了摇头：“芷萝姐，我今天出门，听见东城人说封姓是东城执行官的姓氏……”
    未尽之言，大家都听懂了。
    张腾上身战略性后仰，他倒抽一口冷气：“祖宗啊，我以为我们几天之内爆火娱乐圈已经很牛了，结果你更厉害啊。你不想上天，但你比上天还敢想！”
    “那可是执行官啊！一个城市只有一个的执行官！逐光你知道不？当初把我压得死死的，结果那么赚钱的一个公司、娱乐圈的三大巨头之一也只是西城执行官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
    “东城和西城还不一样。西城好歹有别的家族制衡，那东城几乎是封家的一言堂啊！封家，在东城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崽啊，咱们再厉害，那也只是能赚钱，在这些真正的大佬面前真的不够看！”
    “而且如果你的恩人真的是封家人，那人家啥也不缺啊，他做不到的事情你也做不到，你根本没法满足他的心愿！”
    见少女神情不变、不为所动，似乎铁了心想要找自己恩人的模样，张腾急了，手舞足蹈地比划，最后更是直接举了一个例子。
    “祖宗，我这么说吧，你长得漂亮，你自己知道吧？看看粉丝疯狂的样子你应该也知道了。但是你知道吗，你每一次当飞行嘉宾的时候，节目组都会派出原本三倍的安保！要不是这样，那台下的粉丝能把你撕碎了！”
    “但是我要告诉你，三倍的安保可以拦住疯狂的粉丝，十倍、百倍的安保却拦不住一个封家人！”
    “如果你真的被哪位权贵看中，那根本没人可以护得住你。说直接点，你的美貌让人忍不住想禁锢！当然，我是因为一心搞钱加敬爱‘祖宗’是个例外。”
    “祖宗啊，想想吧，你是想看蓝天白云阳光，还是想整天面对潮湿的地下室？或者暗无天日的金丝笼？！”
    看着情绪激动的张腾，苏墨墨默默地在心里想，如果对方的情绪颜色变暗，不太友善，那她肯定跑啊。实在不行她跑到海里，还怕个啥？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恩人的话，他肯定不会这样做。
    只是表面上苏墨墨还是安慰道：“张哥，你放心，我知道了。我不会私底下去找封家人的，但……”
    张腾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少女又道：“但是张哥，你多接几个东城的通告吧。或者说如果有东城执行官在场的宴会，你也记得帮我要份邀请函呀。拜托啦，张哥。”
    看着少女纯然期待的眸子，张腾一阵无力。
    此时此刻，他就好像看着自己养的小羊羔，拼了命的想跑去披着羊皮的大灰狼那里一样。痛心啊，但是根本拦不住。
    “……行，我会帮你注意的……”张腾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看着即将回屋的少女，他仿佛游魂回神一样，猛地抬起身道：“但你答应我的啊，不准单独去找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