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比预想中早到一点。
    时间等得越久，孟星灵就越发得紧张。
    她没什么和小孩子单独相处的经验，但看过不少熊孩子大闹人间的视频，那吵闹声混着哭声极具穿透力，隔着屏幕孟星灵都忍不住皱眉发抖。
    紧张的同时，她又有点兴奋。
    这可是她哥的孩子，她就这样突然当上了姑姑。
    昨天晚上她哥把照片发过来后，她就明白为什么他说不用做亲子鉴定。
    因为那个小孩！和孟屿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他。
    孟星灵伸着脖子，等得焦急：“怎么还不来啊？”
    程忌言承担了工具人的角色，举着那块画着胡萝卜的牌子，一刻都不松懈。
    认真得像是她花钱聘来的。
    他有把她交代的每一件小事都认真地放在心上。
    孟星灵不顾机场的人来人往，反身抱住了他。
    程忌言微微一愣，然后任由她抱着，勾起嘴角来，嗓音缱绻，问她：“所以我现在是要放下手来抱你，还是继续举着这个牌子呢？”
    孟星灵仰头甜笑：“你觉得呢？”
    “我当然是想要抱你，但你下达给我的任务我也不敢耽误呢。”
    孟星灵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你不用纠结了，举着吧。”
    “因为我要离开你了。”
    “你去哪儿？”
    “卫生间。”孟星灵踮起脚来拍拍他的肩膀，“再举高一点儿哦，不要错过胡萝卜了。”
    程忌言笑。
    这还没见上，就开始用孟氏取名法给小侄子取外号了。
    ......
    孟星灵走后，程忌言就独自举着那块纸板张望。
    以他的身高，再加上机场人很多，他一眼望去全是大人，要不就是被抱在怀里的小孩，没看见差不多六岁的小孩。
    突然，他感觉有双手抱住了他的腿，接着就是一阵哭喊。
    “爸爸！爸爸！呜呜呜......爸爸。”
    这小孩子话也没说上几句，程忌言都不知道他是不是rob，耐着性子问他，他也只顾抱着他的腿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叫他爸爸，程忌言拽都拽不开。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震破耳膜，让路人都忍不住侧目吃瓜。
    这个时候，有两个人一起奔向他们。
    一个是孟星灵，一个不认识。
    孟星灵跑过来，气都还没喘匀，就蹲下来，看看那个小男孩，和照片上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
    “你就是rob？”孟星灵笑逐颜开，“我是你姑姑呀。”
    紧接着，另外一个人也跑到了他们面前，拉着rob，气喘吁吁的。
    “你这孩子乱跑什么。”
    孟星灵主动向对方介绍起了自己：“你好，我叫孟星灵，是李承羽的姑姑。”
    那位女士核实过她的身份过后，松了一口气：“我是李诗萱的朋友，她有事无法回国，我刚好要回海城，她就托我把孩子给带回来。既然已经安全送达，那我就先走了。”
    人刚走，rob又开始抱着程忌言的大腿又哭又闹：“爸爸...爸爸...！”
    程忌言皱眉，僵着腿，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因为孟星灵看着，他收敛着性子，他可能真的会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给拎起来，吓得他不敢再哭。
    “他不是你爸爸。”孟星灵掏出纸巾来给他擦眼泪，温柔地问他：“你妈妈和你说，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rob抽抽嗒嗒的，中文说得还算流利，就是带着比较浓厚的外国腔调：“我麻麻说，爸爸姓孟，叫孟鱼。”
    孟鱼？
    孟星灵先不顾他发音的不标准，耐心地和他解释道：“你爸爸姓孟，这个叔叔姓程，所以他不是你爸爸，明白了吗？”
    六岁的小孩，已经有一定的理解能力了，但李承羽的收放能力还是强得让她这个成年人自愧不如。
    他说哭就哭，再确定了程忌言不是他爸爸之后，眼泪也说收就收。
    孟星灵惊讶得瞪大眼睛：“你怎么说不哭就不哭了？”
    李承羽人小鬼大，傲娇得抬着下巴，说：“这是秘密。”
    孟星灵和程忌言被这孩子逗得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程忌言主动和他搭话，语气还算温柔：“为什么把我认成你爸爸？”
    李承羽想也没想就回答：“因为我妈妈说，在机场见到的最帅的叔叔，就是我的爸爸。”
    孟星灵扑哧一笑，戳戳程忌言的胳膊：“听见没，连小孩子都夸你帅呢。”
    看她傻乐的样子，有人夸他帅，比夸她漂亮还要高兴。
    “一般吧。”程忌言的嘴角弧度上扬，轻声回答。
    孟星灵正要吐槽他凡尔赛，但他突然靠近她的耳边，对她说悄悄话：“配你还差点儿，我继续努力。”
    孟星灵低头偷笑，手伸到他背后轻轻掐了一下他，低声说：“孩子还在呢，别油嘴滑舌。”
    “姑姑，这是我姑父吗？”李承羽倒挺不认生，已经自然地叫起了姑姑。
    他看看程忌言，又扑闪着大眼睛问孟星灵。
    孟星灵捏捏他的脸蛋，说：“你这个胡萝卜，人小，眼神倒是不错。”
    她牵着这小屁孩的手，慢慢地往机场外面走。
    程忌言就拿着行李，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让人很有安全感。
    “姑姑，为什么叫我胡萝卜？”
    小孩毕竟是在国外长大的，虽然中文说得还不错，但到底是没有中文环境，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孟星灵跟一小孩子记上了仇：“这是秘密哦。”
    小孩子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追着她问：“姑姑，姑姑，你告诉我嘛，为什么叫我胡萝卜？”
    “我最讨厌吃carrot了。”
    “那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这样是不是很公平？”
    胡萝卜努努嘴，年纪虽小，但还挺遵守承诺的：“可是，我妈妈说不能告诉别人。”
    “那我的秘密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哟。”
    胡萝卜抿着嘴思考了很久，憋得脸都红了，最终还是没能把持住，变身大漏勺，一股脑地把他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我妈妈让我在机场见到爸爸，就抱着他的腿哭，哭得越大声越好，让爸爸丢脸。”
    孟星灵又气又想笑，这李诗萱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你妈妈还挺会整活。”
    “整活是什么意思？”胡萝卜歪着脑袋问。
    “就是说你妈妈很厉害的意思。”孟星灵开始胡说八道。
    “那当然啦。”胡萝卜笑得很灿烂，很骄傲，眼底亮闪闪的，“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
    孟星灵听到这句话，原本翘着的嘴角忽然平了下去。
    有点心酸。
    这个孩子那么地崇拜妈妈，爱妈妈，提起妈妈时眼里都是星星。
    他可能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就要抛弃他了。
    程忌言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孟星灵忽然知道，为什么胡萝卜能一眼就辨认出来他就是最帅的那一个。
    因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最耀眼的存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程忌言。
    他值得被爱。
    孟星灵摸摸胡萝卜的头，蹲下来对他说了句悄悄话。
    “等会儿叔叔走过来的时候，你主动牵起他的手好不好？”
    胡萝卜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程忌言在两人旁边站定，笑着问她：“怎么停下来了？”
    “我们想等等你嘛。”
    孟星灵给胡萝卜使了个眼色，胡萝卜就主动伸出小手，拉拉程忌言的衣角。
    “姑父叔叔，我能牵着你吗？”
    虽然“姑父叔叔”的称呼很奇怪，虽然程忌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动容，竟然主动牵住了他。
    他的手比胡萝卜的手大出了许多，能将他的手整个包住。小孩的手冰冰凉凉的，他下意识地握紧一点。
    很久之前，每到秋冬，他的手也是这样，永远冰冰凉凉的，怎么都捂不热。
    “姑父叔叔是什么称呼？可不能乱叫哦，叫叔叔就行。”孟星灵纠正他。
    “没事，让他叫吧。”程忌言笑了笑。
    孟星灵突然想到什么。
    怎么搞得他们像是一家三口一样，胡萝卜的亲爹完全被忽视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爸爸在哪儿？”孟星灵摇摇胡萝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