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瑛二可能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并且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合理,越合理越坐立难安,到最后几乎食难下咽,完全是在一粒一粒的挑着白米饭吃。
    直到瑛二忽然放下了筷子,语气轻飘飘的说:“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的场景,倒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诸伏景光一愣,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则登时又苦又涩。
    他和夏目瑛二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说好只存在于那个地下室里,等警视厅的奸细被铲除,瑛二就再没有回来过,也再没有提过那里的事。
    今天是他第一次提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确实猜出了自己为什么去找他吗?
    如果真是那样……
    诸伏景光心尖一痛,面上也忍不住带出几分苍白。
    “现在还会失眠吗?”对面的瑛二忽然又问。
    诸伏景光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下,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轻轻点头:“……是。”
    他的音量很小,残存的羞耻和良知让他秀丽的面庞发红,精致的眉宇却染上自我唾弃的痛苦神态,从喉咙滚出的含糊言语则带着一种挣扎而颤抖的……渴盼。
    “自从你走了之后,我畏惧黑暗,再也无法正常入眠……就算累极了之后能小睡一会儿,也很快就会被噩梦惊醒。我……我……”
    他的声音愈发轻微,紧抓着大腿上衣服的手却愈发用力,在瑛二安静的注视下难掩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不能没有你。”他颤抖的低喃仿佛在哭泣,“但我也知道,你喜欢的只有zero,所以……”
    清瘦了许多的男人睁开那双冬湖般萧瑟悲伤的眼睛,破碎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艰难滚动,恳求的声音是那样嘶哑而无力:“所以,在你把‘那个’交给zero之前……最后一次,可以抱我吗?”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做出这样让人唾弃的事,被幼驯染知道的话,他们二十多年的友情不说完全告吹,最起码也要岌岌可危了。
    可是……可是【爱】这种事……有时候就是无法受本人控制的啊!
    男人昔日明亮的猫儿眼被泪意氤氲,黯淡的好像一对即将碎裂的婴儿蓝宝石。
    他握紧拳头,在灭顶的自厌中痛苦到近乎眩晕的想:
    为什么是zero呢?
    为什么zero能这么好运呢?
    为什么……!
    一股热意突然碰到了他的肌肤。
    诸伏景光像被火烧到了一般猛地后退闪躲,然后愣愣的看着那杯还在飘着蒸气的热饮:“……茶?”
    “是你自己泡的麦茶。”夏目瑛二将茶杯塞到他手里,自己端着另一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声音宁静和暖,“稍微让自己放松一下吧。”
    诸伏景光捧着茶杯怔忡的望向他,透过袅袅上升的白雾,看清了他并无半分厌恶的低垂眉眼。
    他看起来是那样美好又温柔。
    “瑛二……”诸伏景光禁不住叫出了那个最让他觉得安心的称呼,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摆出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姿势,“你……不骂我吗?”
    夏目瑛二长长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托着脸看向床上的小衣服,蓦地询问道:“早上我走之后,你一直把它们抱在怀里吧?”所以衣服才会皱成那样。
    痴汉一样的行为被点破,诸伏景光的脸“咻”一下红了,有点拘谨不安的低头:“是、是这样没错……”
    “那之后呢?你打算把它们带走吗?”夏目瑛二又问。
    诸伏景光红着脸犹犹豫豫,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如果……可以的话。”
    “抱着我的衣服的话,晚上就能睡着了吗?”夏目瑛二扭头看向他。
    诸伏景光一僵,不敢对上他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只是有些慌乱的转移视线,然后才有余力思考他的问题。
    只是这个问题……
    诸伏景光尝试着思考了一下,得出了并不明确的结论:“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可以的吧?”
    夏目瑛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在他愈发不安躲闪的表现中,忽然很是无奈似的笑了。
    “可这是不对的,景光。”他缓慢的轻声说着,语气十分耐心。
    诸伏景光的脸“唰”一下白了。
    “也、也是,这样怎么看都很像变态吧?被zero发现的话就糟糕了……”他心尖揪疼,却还得强颜欢笑,实际上已经完全快哭出来了。
    他觉得瑛二不止是拒绝了他拿走自己的小衣服,同时也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是啊,零可是个不得了的醋坛子。”瑛二很赞同的点头,唇角勾起无可奈何的笑,“不过那副凶巴巴护食的样子也很让我喜欢就是了。”
    ……别说了。
    诸伏景光麻木的低下头,泪眼模糊的这样想着。
    知道你喜欢zero,可是能不能不要在他面前说?
    他难道真的……真的……
    “我难道真的……没有资格得到光吗?”
    过度压抑的情绪在触底时呈井喷样爆发,诸伏景光平稳的声音被彻底撕碎,发出既像质问又像自言自语的低喃,语气痛苦的像泣血的刀。
    “——谁说的?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空气凝固了一秒,紧接着被夏目瑛二带着责怪的诧异声音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