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沅看见身边的少年伸手握住钥匙，闭上眼睛，表情看起来十分郑重。
    他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季桐依然闭着眼睛：“我在许愿。”
    裴清沅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许愿，就听到他振振有词的解释。
    “人们说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的时候，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可飞机比摩天轮要高得多，飞行时间又长，为什么不在飞机上许愿呢？”
    裴清沅哑然失笑。
    好问题。
    是只有季桐才会问出来的问题。
    “那你许了什么愿？”
    “还没许。”少年老实地回答道，“反正时间够长，我先酝酿一下气氛，手里也要随便握个东西，这样显得比较虔诚。”
    季桐到底还是被极其讲究浮夸形式的绅士马克传染了。
    他说话时，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停满了晶莹的梦。
    在几乎静止的画面里，裴清沅想，或许他也应该跟着许愿。
    他有一个隐藏在冷静外表下略显忐忑的愿望。
    希望季桐会喜欢他准备的明天。
    漫长飞行里，白雪慢慢融化成蝉鸣。
    六月盛夏，清晨的空气带着青草香味。
    在自己明黄色温暖的被窝里醒来时，季桐难得没有赖床。
    昨天半夜到家时他异常兴奋，以为自己又会激动得睡不着觉，还好有长途旅行的疲惫，让他很快进入昏沉的梦乡，都不知道裴清沅是什么时候睡觉的。
    在主脑来过这个世界之后，季桐人类形态的时间限制就被取消了，算得上一件喜事，不必再使用大伪装术。
    看在这个份上，他决定晚上吃生日蛋糕的时候，专门切下一块，然后拍张照片发给主脑，邀请它望梅止渴。
    季桐起床，从衣柜里找出自己最喜欢的黑衬衫，同时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平凡的生日是什么样的？
    他凑在门后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于是打开门，好奇地往外望去。
    客厅里充满温暖的日光，猫咪花花像雕塑一样趴在阳台里的小垫子上，裴清沅的卧室门关着，但厨房有抽油烟机的声音。
    没等他往那里走去，厨房门便打开了。
    裴清沅端着一个大大的瓷碗走出来：“早上好。”
    碗里是细细长长的面条，清澈的汤水里卧着绿油油的青菜，圆滚滚的荷包蛋。
    不等季桐偷偷搜索，裴清沅告诉他：“这是长寿面。”
    原来平凡的生日是从一碗长寿面开始的。
    季桐吃面的时候想，长寿面特别好吃。
    那些过生日的人，从早餐开始就很幸福。
    他期待地问裴清沅：“我们等会儿去做什么？”
    裴清沅诚实地回答他：“去逛街，在商场吃饭，下午去买菜，拿蛋糕，回家做饭，晚上可以看电影。”
    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季桐的眼睛却愈发明亮。
    这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生日。
    在逛街的时候，裴清沅帮他挑了很多衣服，有只适合他穿的，也有可以当情侣装的同款。
    季桐一件一件试，完全不觉得厌倦，裴清沅耐心地陪着他一起试，是个最听话的衣架子。
    买完衣服出来，他看见摆在过道里的抓娃娃机，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等到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每个路过他们桌边的顾客或服务生，都会忍不住打量一眼座椅上堆成小山的玩偶袋子和衣服袋子。
    第一个人看过来时，季桐没有反应，第五个人看过来时，他开始笑了，第七个人看过来时，坐在对面的裴清沅也跟着笑了。
    离开商场前，他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这些袋子通通塞进神秘的百宝箱，省得要提着。
    他们走出商场大门，门口宽阔的广场上有儿童乐园，还有打篮球的年轻人。
    季桐和裴清沅一边走一边看，直到篮球恰好滚到他们面前，陌生的年轻人做了个手势，熟练地示意他们帮忙将球踢回来。
    季桐捡起了球，却没有直接丢回去，他看向那个简易的篮球筐，裴清沅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
    裴清沅站在季桐身后，伸手轻轻扶住他的手背，抬起，然后投篮。
    在陌生人惊讶的视线里，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落进篮筐。
    走向菜场的路上，季桐兴奋地喋喋不休：“是我投中的！”
    裴清沅牵着他的手，应声道：“是你投中的。”
    两人空着手走进菜场，再出来时又提了满满当当的袋子。
    好几个袋子里都有嫩绿的小葱。
    季桐笑得很开心：“这些葱可以用好多顿。”
    他跟每个摊主都能说上话，从菜谱聊到天气，战利品则是一把把递来的免费小葱。
    跟三岁半时期一样，魅力不减。
    再走过一个街角，这些盛满菜肉的塑料袋也从季桐手中消失了，因为裴清沅说，一会儿要拿的蛋糕会很重。
    季桐忽然觉得自己掌握了系统功能的正确用法。
    何世文早早在店里等待，一见他们出现，迫不及待地去冷柜里把蛋糕提了出来。
    “这是我做过最漂亮的蛋糕。”何世文笑着对裴清沅说，“你跟你爷爷一样，拿来的蛋糕图纸都很好看。”